妻子梅梅一出院,远程就谢绝了来自“微尘”的接济,可他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丝毫的轻松。
关于这个雪中送炭的神秘恩人“微尘”,张院长虽然再三申明自己毫不知情,可远程还是觉得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肯俱实相告。
刚开始,他也跟妻子一起猜测过“微尘”的真实身份。
“姐,你生病那阵子,我们真要感谢一个化名‘微尘’的好心人。”
“‘微尘’?”
“嗯,你当初住院的时候,每到治疗费不足了,他就会及时转来一大笔援助款,我感觉这个人就在咱们身边。”
梅梅抬起头,疑惑地问:“是吗?那你说会是谁呢?”
“我想着手查一查,总要知道是谁帮助了咱们,等以后有了机会,也好报答人家。”
梅梅点点头:“有恩总要报,是要好好查查。”
让远程没想到的是,时间还不长,梅梅就不愿再谈起这个话题了。有时,远程不经意间说起“微尘”,梅梅要么装听不见,要么顾左右而言它。
远程跟梅梅说:“姐,我觉得‘微尘’应该是个一直在附近关注着你我的熟人,应该是咱们认识的一个人。”
梅梅捧起一张报纸,埋头去看,似乎没有听见远程的话。
远程沉思着继续推理:“不然,他的援助怎么就那么及时呢!”
梅梅把手里的报纸唰啦唰啦翻了翻面,还是没有回应远程的话。
“姐,我在这儿跟你分析‘微尘’呢,你想什么呀,半天也不吱声?”
梅梅丢下报纸,随手捞起一块毛巾头,一边擦着炕席一边说:“嗯嗯,那个——程程,我的茶叶蛋卖的不错,家里的鸡蛋不多了,你抽空帮我再收些回来吧!”
这正说“微尘”呢,姐姐怎么又提收鸡蛋的事了?远程想:看来,姐姐也有事要瞒着我了。
于是,从那以后,二人都闭口不谈“微尘”了。远程心里压着事儿,闷闷地过了一阵子。
这天,夜又深了,远程跳下地搬起炕桌,梅梅就跪在炕上开始铺被子。
“姐,你先睡,我去外面抽根烟!”远程边说边走出了房间。
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远程就会躲出去抽烟,这个借口梅梅已经听烂了,因此,她置若罔闻,一声没吱。
天上的星子眨着调皮的眼睛,夜半的空气沁着丝丝凉意,远程来到院子里,仰望天空抱紧了双臂。
他和梅梅既是兄妹,又是夫妻。
只是这有名无实的夫妻,一到熄灯睡觉时就让远程特别的尴尬。
假如梅梅不能恢复健康,这个家里离不开他的照顾,那么远程也就会死心塌地地留下来抚养昊昊,陪伴姐姐度过一生。
可现在梅梅身体好了,不仅开起了快餐店,而且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远程心里又开始不安分了。
那个自始至终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就是他的学生——陈轩。
生命只有一次,只要条件允许,他最想去做的就是去找她,去爱她,去成为她的男人。
想起陈轩,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形总让远程心痛不已。
在医院的那次不期而遇,她的深神凝视、她的忘情追踪,让他千孔百疮的心再次遭遇万针攒射,疼得他直不起腰来。
其实,当年他把日记寄给陈轩后他就后悔了,他实在不该在自己没有条件跟她牵手的前提下还去扰乱她的心。远程知道他对不起她,因此,他不敢抬头回看她,只好抱着昊昊匆匆逃走了。
他躲在她看不到的墙角偷窥着她,见她失魂落魄地呆立在台阶下的小路上久久不动,远程不知不觉就流泪了。后来,他听说陈轩的父亲去世了,他们一家很快离开家乡去了B市,远程又为繁琐家事所累,也就失去了跟她的联系。
他今年三十六岁,转过几年就是四十岁的人了,他的生命里已经没有太多时光可以用来说“害怕”和“不行”了,他要赶快去找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要告诉梅梅他的想法,希望梅梅能够理解他,放他去找陈轩,也希望陈轩还在等着他去跟她牵手。
远程把叼在嘴上一直没有点燃的香烟拿下来,匆匆向屋里走去,他想趁梅梅还没睡找她谈谈。
“嘶——”进里屋时心神不定,远程的肩膀撞在了门框上,他咧了咧嘴,说:“姐,我有事跟你商量——”
梅梅坐在炕梢的被筒里,美丽的眼睛转向远程,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儿笑。
远程愣了愣,问:“姐,你怎么了?”
这几天远程的郁郁寡欢梅梅全部看在了眼里,多年的姐弟做下来,她当然清楚弟弟的心思。只是因为存了私心,她不光隐瞒了一些事情,还故意装傻,她之所以那样做,为的也是有一天,他们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此时,见到远程脸上破釜沉舟的严肃表情,她猜想他俩的“夫妻”关系怕是要走到头了。
梅梅勉强地笑了笑,说:“正好,我也有事同你讲,地上冷,先上来再说吧!”
远程点点头,脱鞋上了炕。
“姐,我——”远程思索着,想找出几个委婉的词汇来跟梅梅摊牌。
梅梅不愿看远程为难,匆匆替他说:“都怪我那时走错了路一时想不开犯了傻,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不说,还拖累了你。我太自私了,当时醒来知道咱们成了夫妻,我还——唉,其实,我心里明白,你跟我结婚不过是权宜之计,就是为了方便照顾我和昊昊,可我还是心存幻想,奢望时间一长,你能——”
远程急道:“姐——”
梅梅挥挥手打断了远程的话:“过去几年都是我太贪心了,身体好了还把你困在身边,叫你受苦了。明明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儿,还死抓着你不放,到头来还不是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是姐对不起你。程程,你也不用犯难为,咱姐俩有啥说啥,你是要去找你的‘向日葵’吧?”
远程耷拉下脑袋:“原来姐早就知道她啊!”沉默片刻他又低声叹息,“也是,咱俩从小一块长大,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思啊!”
梅梅咬咬唇,说:“也好,要去你就快去吧,别等她嫁了人可就晚了。”
“嗯,谢谢姐!你看咱俩啥时候去办——?”提起离婚,远程突然没了底气,当初,是他答应母亲会照顾梅梅一辈子的,她老人家走了这才几年,他就要跟姐姐离婚。
唉,以远程妻子的身份小心翼翼过了这几年,弟弟还是提出离婚来了。
梅梅抬头打量着满面沧桑的袁远程,心情特别沉重,她沉默半晌儿才开口:“程程,我听人说她现在混得挺厉害的,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她还会选择你吗?”
远程舔舔干裂的唇,吞了一口苦涩的吐沫,道:“姐,你就别打击我了,成不成总要叫我试一试才能死心嘛!”
梅梅低头捋着腿上的被子,沉吟一霎儿,小声建议:“既然你一定要这样,我想,你还是等她答应嫁给你以后,咱俩再办离婚手续也不迟。”
许是怕弟弟多想,梅梅又抬起头,赶紧给远程下了一个保证:“不过,你尽管放心,她那边一松口,咱俩就离婚,姐姐绝不会挡着你们的路。”
梅梅的话让袁远程非常震惊:“姐,这样不好吧?不把咱们的手续办利索了,我怎么好去追人家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