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养母去世了,袁远程虽然伤心欲绝,可他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追思牛氏。
他要照顾孩子,还要伺候梅梅,一个不小心,昊昊又生病了,糟心事一出接一出。
三个月前,不想占公家便宜的袁远程办理了离职手续,唯一的经济来源被他亲手掐断了。
他看看腰里瘪瘪的钱夹子,不到两年,卖房子所得的积蓄只剩下薄薄的几张票子了,哎呀,钱又快花光了!远程忧虑地挠着头,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这两年实施的亲情疗法好像起了点作用,梅梅的状态近来似有好转。此时放弃治疗着实不是明智之举,只是,这昂贵的医药费又该从哪里筹措呢!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袁远程紧揪头发一筹莫展的时候,张院长笑哈哈地给他送来了一笔善款。
他说:一个化名“微尘”的好心人,指名捐给袁梅梅母子两万八千元,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健康。
这事若是搁在其它时候,自命清高的袁远程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他人的捐献。只是,此时这笔丰厚的善款来得太及时了,可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它既可以让昊昊病后补充营养恢复健康,又可以延长梅梅大约半年的治疗时间,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袁远程想着: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加倍偿还这份天大的恩情。
他红着眼眶问张院长:“能告诉我微尘的个人信息吗?”
张院长摇摇头:“这笔款子是青岛红十字会委托我给你们送来的,当时我也问过跟你同样的问题,可人家说,微尘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不留姓名,无私援助公益事业的群体,是一种诠释爱心的精神符号。”
微尘这个代号,想必大家也都记忆深刻。
2004年年底,印度洋突发海啸,一对中年夫妇并肩走进青岛市红十字会,说是要替他们的朋友为海啸造成的灾民捐款五万元。当工作人员问其姓名以便开具收据时,他们留下了微尘的化名飘然离去。
临走前,他们替微尘回答大家:“人都应该有一颗感恩的心,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做的事也很微小,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只想平静地做些该做的事。”
从那以后,微尘就频频出现在青岛市红十字会记录中:非典时期,微尘捐款两万元;新疆喀什地震,微尘捐款五万元;湖南受灾,微尘捐款五万;某白血病儿童没钱治疗,生命垂危,微尘悄悄捐款一万元……
就在袁远程千方百计想要求得微尘是谁的时候,青岛市也发起了寻找他的活动。
网友们纷纷留言表达对微尘的敬意和祝福,一时间,微尘成了爱心的代名词。
越来越多的善心人开始效仿他,纷纷在捐款后留下了微尘、小小微尘、微粒等等的化名。
虽然社会上的微尘越来越多,可袁远程还是感觉,给梅梅母子捐钱的这个微尘就生活在自己身边。
因为,每隔半年,就在袁远程的腰包马上要空的时候,这个微尘就会下一场及时雨,再次捐献一笔数目不菲的善款给他们。让远程感动的是,这个神秘的捐献一连持续了五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有了微尘源源不断的无私奉献,幸运的梅梅一直没有终止治疗。
“爸爸,爸爸,妈妈看我们呢!”昊昊拉拉俯首床头柜奋笔疾书的袁远程,又指指病床上的袁梅梅。
“嗯,嗯……什么?”远程一下反应过来,遽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在袁远程和主治医生的不懈努力下,在昊昊背诵爸爸新教的《游子吟》的时候,昏迷了七年多的梅梅缓缓转了转眼珠……
“姐姐!你醒了?”远程丢下手中笔,回头来看梅梅,不!应该是妻子。
梅梅动了动眼珠,远程扑上去拉起她的手:“姐,你真的醒了!”
“沉——沉!”沙哑不清的声音从梅梅费力张开的嘴里挤了出来。
“姐!呜呜——姐!”梅梅醒来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袁远程像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爸爸!”昊昊推推远程坚实的后背,“妈妈醒了,你为什么要哭啊?”
“乖儿子,爸爸不是哭,是高兴!”远程拖过昊昊,把他的小手放进梅梅苍白的手里,流着热泪说,“梅梅,这是我们的儿子,今年七岁,去年秋天他就上一年级了。快看看吧,昊昊这孩子长得多么像你!你虽然生了他,可还没有见过他的面呢!”
梅梅把呆滞的眼珠转到昊昊身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分钟,终是不感兴趣地别过了头。
“昊昊,快叫妈妈!”远程推了儿子的后背一把。
“妈妈!”
昊昊喊了一声妈妈,梅梅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昊昊,你妈妈从没见过你,突然有了一个这么乖巧的大儿子,她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我家昊昊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一定能体谅妈妈,对吗?”远程怕儿子难过,将他搂进怀里安慰着,“放心,过些日子,妈妈保准会爱上你的。”
“嗯!”虽然心里失望,可昊昊还是点了点头。
昏迷了七年多的植物人袁梅梅苏醒了!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医院。医护人员争相过来看梅梅,听到她单调含糊的发音,他们如聆听仙乐一般乐呵。看到她木然的僵笑,他们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灿烂的笑。梅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成了那段时间最吸引人眼球的一副面孔。
除了被冷落在一边的昊昊,整个医院都沸腾了。知道此事的人们争相把这个消息撒播出去。一时,袁氏姐弟不离不弃的人间真情,连当地电视台也被惊动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生宣布:袁梅梅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出院,回家疗养了。
虽然他们目前只有一所两间屋子的出租房可以暂时存身,远程父子还是里里外外、边边角角大大收拾了一番,好像迎接新年一样,喜气洋洋地把梅梅接回了家。
“这是哪儿?有根呢,他还好吗?还有我婆婆,她怎么也不见?”梅梅见弟弟带她回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疑惑重重,忍了一刻,她还是开口把话问了出来。
同是植物人,可惜家庭条件比他们好了一万倍的侯家,早早就放弃了对有根的治疗,因此,他在四年前就病逝了。有根死后不久,让梅梅牵挂的婆婆也紧追着她心上的儿子去了。
知道梅梅与姐夫感情好,远程不想让她难过,就说:“姐,今天是你出院的大喜日子,其他的事,我们改天再谈。”
“程程,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姐现在什么都能看开,你就有啥说啥吧!”
远程看看身边高兴地跑来跑去的昊昊,问他:“几点了?你还不去上学?”
昊昊噘噘嘴,不乐意了:“爸爸,妈妈今天刚回来,我要留在家陪她,不想去学校!”
“好学生是不可以旷课的,快去!”
“好吧!爸爸妈妈再见!”爸爸很少这么严肃地跟自己说话,昊昊瘪瘪嘴,背起书包走了。
虽然知道妈妈不会答应他,可懂事的昊昊还是礼貌地跟她道了别。
远程看儿子落寞地走了,转头对梅梅说:“姐,昊昊是我们的儿子,你怎能对他不理不睬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