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衡来方寸山学艺,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她整日喜欢穿着素检的青衣,头发随意一束,不加修饰。每当她外祖母过来看她又是这样不修边幅,她只是一边拉着她老人家的胳膊晃来晃去,一边道:“太麻烦啦!”
她外祖母只说可惜了这么明艳艳的一张小脸,就算她刚刚十四,骨架都还未完全长开,但单看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以后的模样一定错不了。
此时慕衡正躺在后山的石头上啃着一只梨,仰头看着的是少有几片云朵正在动来动去的天。方寸山景致是一等一的好,如此偷闲,的确是好不惬意好不悠闲。
“师妹!“猝然听得一声粗声叫喊,慕衡吓了一跳,一口咬在自己舌头上。
郭一闲急匆匆地跑过来,操着口带着方音的粗声,他早就料到慕衡会躲在这偷懒。
“你果然在这,师父叫我们过去又差你一个。”郭一闲指着慕衡数落到。
“哎呀,师父他老人家无非就是叫我们又去听训,这次又是哪位神仙写的圣贤书?”慕衡继续闭目养神,随口答到。
他们的师父慕南观,现任的青鼎门掌门,最是重视弟子的德行。除却教授武功之外,隔几日便要像个书斋先生一样让这些弟子们捧着圣贤书听一次训。
慕衡一开始还会乖乖地去听,后来被她师叔带的,越来越“放肆”。就算她师叔现在不在方寸山了,像这样的听训,她已经逃了四五次了。
“不是,这次是真的有大事。”郭一闲见她躺的依然自在,就想把人拉起来。
慕衡一个侧身躲过,郭一闲刚想使力被她躲开,身子险些扑倒。
郭一闲瞪了慕衡一眼,“大虞边地有师兄来求救,说几个弟子去那里清匪,但遇上了一种奇怪的疫病,被困在阙城了。”
一听这话,慕衡觉得确实是有些事情了,“师父怎么说?”
“自然是要去救的,师父已经派人去腾秀山找荆家人求避免疫症的药了,等准备好之后就要点人前往阙城。”
“他定了都谁跟他去么?”慕衡满眼期待。
“还没,这不叫我们过去商讨么。”
“那等什么赶紧走啊!”慕衡这次倒是难得的积极,赶在郭一闲前面到了众弟子集结的前庭。
她是真的想出去。不是因为在这里不好,而是她师父不敢把她放出去。
慕衡自六岁被她外祖母慕颜清带到方寸山拜师学艺,便只记得自己叫慕衡这个名字了。
她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姓薛,名字什么的她外祖父外祖母没有太跟她提过。在文家的时候她们也只是“丫头”“丫头”的喊。
只是除了她师父还有几个师叔知道她自己是前任掌门慕颜清的外孙女,其他师兄弟其实是被瞒住的。
她父母是皇室中人,在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正是帮她的父皇夺嫡最为凶险的时候。于是慕衡生来体弱,而且治了许久不见好转。
于是她的双亲便听了太卜司的话,将慕衡送去宫外抚养。她的母亲并不放心别人,就把她教给了自己的娘家文家。
所以在众人的眼里,恭帝的嫡女陵安公主是一直被寄养在文家的。
慕衡的母亲文皇后无心让她涉身江湖,所以慕颜清的一次偶然提及让她学武强身的提议,文皇后并没有同意。
只是慕颜清觉得皇家凶险,就算作为公主也要有自保的能力,尤其是自小就养在她膝下的外孙女。
所以慕颜清瞒着自己女儿文皇后,还是带着她换了名字去方寸山拜了师。
慕颜清本意是学一些武艺可以自保便可以,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颇有天分。
慕南观在做慕颜清的徒弟时便是个一丝不苟的,如今做了师父更是个严师,做了他的徒弟便定要练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加上慕颜清最得意的弟子越丞也蛮喜欢这丫头,教了许多其他招式,使得慕衡的武艺竟练的还不错。
只是严厉归严厉,慕南观到底知道她是当今的公主,青鼎门弟子常被派出去剿匪除恶,慕南观从不让慕衡出去。
慕衡年少又多跟她的越丞师叔混迹一起,自然有些轻狂之气。她知道自己的武艺在青鼎门还算可以的时候,对于师父从来不让自己下山的事情很是介怀。
是故一赶到前庭,慕衡赶紧拨开前面的人挤到最前面,“师父,我也去。”
慕南观看都没看她,“慕迟留下处理门中事务,我刚才说到的人三日后同我下山,一闲,你也是。”
郭一闲在最后头,喊了一声,“是!”
“师父,您要坐镇方寸山不可轻易涉险,不如让弟子带诸位师弟们前去。”慕衡的大师兄慕迟道。
诸位弟子点头称是,慕迟作为大师兄是他们这一代弟子中最为稳重,武艺练得也最为扎实的。
“此次事情不简单,我亲自去,你留驻方寸山,要看护好师门。”
这是分量很重的委托了,慕迟躬身施礼领命,“是,弟子遵命。”
慕南观本打算就离开,临走之前又转过身来,“慕衡,帮你大师兄一起看护师门,不要乱跑。”
慕衡想要当场发作,被慕迟死死按住。慕迟低声喊住道:“师妹!”
待到慕南观带着弟子们下山之后,慕衡待在山腰能看到他们离开之处,眼见着这一群人纵马离去。
满心气闷,却又无处发作。以往她外祖母虽住在文家,但时不时会来方寸山看看,慕衡也有机会冲着她老人家撒娇告她师父的状。
只是慕颜清最近好像也是事务缠身,没有来到方寸山。
坐在原地的石头上想着自己能不能偷跑出去的慕衡,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她赶紧回过头去,看清来人。
“师兄?”
来的是慕迟,他笑着看了看慕衡,“怎么了?是不是想偷偷溜出去?”
被戳破心思的慕衡神色一僵,随即掩饰道,“自然不会!”
“那我便让今日守山门的两个师弟不用晚间来找我了,好好看守就是。”
慕衡怀疑自己听错了,仔细想了想赶紧道,“大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们自然要好好看守。”慕迟玩笑道。
“哎呀不是。”慕衡有些急切,“师兄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慕迟也不再逗她,“你不知道他们走的哪一条路,更不知阙城的具体方位,如何能赶得上?”
慕衡垂了头,的确她只是一腔孤勇,如何去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给。”慕迟从背后掏出一张手绘的地图,“我已经写好书信告诉师父你要赶过去了,师父收到那时你应该已赶了不少路了。”
慕衡两眼放光,深深稽首,“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