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薛晟已经知道她在查案子,她便不能再完全瞒着薛晟。手中掌握的妓女澄儿和那西戎的货商之事,在她好一番盘问之后,便准备写一道折子呈给薛晟。
在她把折子和人证交与刑部官吏之前,白黎沉思许久,对她道:“刑部不可信,可否上书皇帝,替换以前查案的官员。”
薛琬细想觉得甚是,刑部督办竟然没有捉到一个有关西戎的人犯,如果不是实在无能,必定就是从中有人在搅局了。
于是她对薛晟提及,刑部所经手的舍麻之案有诸多疑点,此前经手此事的人不宜再继续追查。
但任凭她说的再委婉,薛晟也并未采纳。
千越知道后也甚是气愤,狠狠地捶了一下桌案,“这个陛下如今也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有事的时候就随意支使人,无事之时就不容得别人置喙半句。”
他话说的并不差。
白黎却是预料到了,“殿下,此局有些迷离,要小心。”
薛琬只是点点头,没有细想他的话。
但毕竟有了澄儿与那货商与元旭来往的证词,元旭的嫌疑自然是洗刷不了了。
而后令薛琬感到惊异的是,刑部的风向变化之快都让她摸不着头脑。明明前几日还在说证据确凿,一定是元所为。在这两个并不充分的证人送过去后立马有翻案的苗头。
此前的证据竟然自然而然被一一推翻。就如最有力的元印鉴,刑部的人说印鉴的头部雕刻的纹饰乃是四年前最盛行的玉狮虎,但年前因为太卜司说西方白虎今日凶气日盛有碍国宁。奉陵之内人人以虎为忌,而世家子弟们自然是都不会再衣物饰物上装戴任何有关虎的东西。
而这印鉴依然是虎纹饰,若不是元蓄意,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元从未带过印鉴,而一直在他人手中。
立案如此之快,翻案也如此之快,让薛琬有种感觉,或许幕后有个人,就是等着自己送证人上门,等着这一个契机。
但案子除了元旭之外,火就烧到了信国公元伯升身上。薛琬知道薛晟一定不愿看到此事发生,只是没有办法,国法无情,既然有疑便要查清。
信国公是一品国公,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个在官职和爵位,最主要是威望压的过的,找何人主审,自然也是问题。
爵位上只有皇族有王爵在身之人才有此资格,薛晟的皇子们都还年幼,这皇族便选中了薛晟薛琬的堂弟,齐王薛睿。一个不谙世事只知道在府安闲度日的闲散王爷。
而薛睿并不通晓这其中的缘由,还需一个威望足够的在朝的官员坐镇。
满朝官员,其实薛晟也知道,只有一个人可以担当此任。如今在太书御阁醉心编书的纪怀舒,先帝早时重臣。少时文才居大虞奉陵城才子之首,虽不曾封爵,但足以在朝堂上有他的分量。
薛晟派人去了陵安公主府传话,让薛琬去请纪怀舒出山。
薛琬接到旨意时沉思了许久。其实她清楚薛晟对纪怀舒此人,虽说平日在口头上还是尊敬些,但是心中的芥蒂,或者说是心结,依然是存在的。
当初薛琬的父皇恭帝欲与上漓联手对付西戎,便准备嫁了薛琬这个嫡公主过去。但当时薛琬一颗心都扑在宋子澈身上,文皇后也是百般不愿,便找了纪怀舒劝说恭帝以联姻改为派质子入上漓。
入质别国可不是件风光的事情,入质也就是与本国阔别,不知何日能再回来,与皇位基本上算是无缘。而确实,这次入质的确让薛晟以及其母亲妹妹吃了不少苦。
薛晟其实不算的上是有帝王胸襟的人,这点薛琬早就知道。所以说就算这次入质,让薛晟躲过薛伦的血洗京城的一劫,但也让他无法保护自己的母妃,也从此天人永隔。
纪怀舒也是聪明人,他虽说在扶植薛晟登位上也有功劳,但他也知道薛晟是一定会将这件事记住的。于是薛晟刚刚登基,纪怀舒就自请到太书御阁编书修史,不再直接参与朝堂之事。而后朝堂之事,基本靠着信国公撑起了半个朝堂。
如今这撑着朝堂的人都倒台了,没有人敢接过这样大人物的案子,细数一下也只剩纪怀舒了。
也薛琬也知道,薛晟对纪怀舒介怀,对自己这个被他代替受了那份远离故国之苦的人,也是介怀的。
但是该请还是要去请,薛琬乘着车架到了纪怀舒的府邸时,大门紧闭。
来开门的小厮恭敬的拒绝了薛琬,“回禀长公主殿下,我家大人今日身体不适,眼神越发不好了,怕是会误了朝堂大事,特向殿下告罪,望殿下怜悯。”
这番拒绝薛琬早就预料到,她也丝毫不让,“让你一个小厮就想打发我,纪大人也未免不合礼数了些,就算要请辞,也请亲自来说。”
“殿下,我们大人真的是卧床不起来实在是……殿下……”
薛琬不听这小厮多言,趁门开着就直直地往里闯,那小厮自然也不敢拦,只能一边喊着一边想让她离去。
“纪大人,薛琬前来求见,可否赏光。”薛琬直接在庭院中喊到。
她这一番喊声确实引来了来人,不过不是纪怀舒本人,而是其夫人,“殿下,我们大人是真的抱恙。”
纪夫人对薛琬施了一礼,“还请殿下见谅。”
“夫人,就算如此,怕也还是请让我见纪大人一面。”
“殿下,我家大人病体之躯,不敢见殿下,也是怕过了病气。”纪夫人依然拒绝。
“那便好。”薛琬提高了音量,对着纪怀舒的卧房的方向,“纪大人不肯,我也得想个主意去对陛下交差。既然纪大人让夫人来打发我,那夫人也跟我进宫一趟去打发打发陛下吧。”
说罢不顾纪夫人脸上的惊恐神色,拉了人就要往外走。
这时只见门内走出来一个人的身影,连带响起一句话,“殿下有什么便对着老夫来,但请不要为难夫人。”
薛琬也松开了纪夫人,对着来人笑道,“纪大人,许久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