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然是如此。”薛琬捧起茶杯,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是南佑独产的上好云峰茶,舅舅真是有心。”
“知道琬丫头喜欢这类茶,不过此地距南佑不远,云峰茶倒是易得。”
薛琬浅笑,“是啊,就算我并不常踏足国公府,舅舅还是能知晓我的喜好,不得不说舅舅确实是心细如尘,怪不得文家这一代昌盛的很,都是舅舅治府有方。”
“琬丫头倒学会打趣我了,文家之所以昌盛,还是受你母亲的庇佑。”
薛琬挑眉,“那我现在不做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文家可会怪我?”
她这话并非全然是在开玩笑,文擎沉眸一瞬,“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哪里会有亲人之间相护怪罪的道理。琬丫头若是有意,我也可以安排在朝堂的几个文家子弟帮你劝劝陛下。”
薛琬抬手拦住,“这倒是省了,我好不容易可以歇息歇息,舅舅还是别再让我劳心去应付那些事情了吧。”
“你既是这样想的,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文擎欣然道。
“不过你若是真的想打探莫家之事,不如我派人送你们去一趟。”文擎补充道。
“国公竟不问,我们为何要来询问当年莫家之事?”白黎在一旁静坐了多时,听得文擎竟主动提出,开口道。
“这是琬丫头的事情,她总有自己的道理的,若是她想告知,我文府自然会尽力相助。若是她不说,当然我们也不好上赶着去问不是。”文擎道。
“舅舅果真是体恤我。”薛琬答到,也便承受了他这一番好意,“那便劳烦舅舅派人带路了。”
“那析州城,出事之后便被你父皇改名做安州了,安州距国公府也得小半日的车马路程,不如我自己送你们去吧。”
“岂敢劳烦。”薛琬道,“舅舅还有国公府的事情要打理,不必为这些小事亲自费神,您找个识得路的车夫借我们就是了。”
薛琬明白着是想少些人跟着,他们好自在些。文擎竟也一口答应下来,“也好,这样你们也自在些,我这就去安排。”
文擎说完便向着文太公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安排去了,临走之前对几人道,“你们且在这里稍坐片刻,琬丫头,我父亲其实也惦念你惦念的紧呢。”
薛琬想提出和文擎一起去安排的话被堵在嘴边,白黎此时道,“怎敢劳烦国公,我既是外人留在这里也不便,想必文太公有些话对越前辈和殿下说,我随您去便是。”
“白宗主何必这样见外。”文太公肃然声音响起,“琬姑娘在此,你说自己是外人总不好。”
白黎脚步顿住,文太公继续道,“老夫前些时候去奉陵阅甲阁之时,元晞的文章才略极好,老夫与他谈过,他还与老夫说过自己的表兄亦是哥才名不外露之人,今日留在这里,老夫自然要好好见见。”
薛琬心知文家父子之意,但也只能接着文太公的话对白黎道,“既然伯外祖想见见你,就多留片刻也无妨。”
白黎点头应下,重新坐回座位之上。
刚刚既是提到了白黎,文太公便接着道,“白公子身担大责,其实算不得是绝对的草莽之人,自是有一番见地的。不知对于如今大虞国势,白公子作何看法。”
白黎道,“大虞国势万千,民生、政局、外患,不知文太公所问为何?”
文太公本是看起来微阖的双眸睁开,“自然是有关齐王及令尊,在奉陵城做的一番大事。”
薛琬、越丞眼神瞬时看向了文太公,越丞道,“文太公,白青桓所为之事与白黎无关,您这样问,恐不甚合适吧。”
“你既已说与他无关,我问一句,又如何呢?”
薛琬动了动身子就想说几句,被白黎一把按住。
“回文太公,家父所为是为私怨,虽事出有因,但毕竟是为祸国民之事。而齐王亦是为私仇所驱动,两人不为大虞百姓,自然不得民心支持,无法成事。”
“白宗主倒是好见地。”文太公从始至终语调并没有过任何起落,“只是百姓如何能自己选择君主,到底是何人做了皇帝,自然只是手腕的较量不是?”
“百姓不得选择君主,但君主总要顾忌天下之人的看法。”白黎对道,“若是不顾众生,只靠杀伐决断上位的君主,自然也会受其反噬。”
“只有仁心,却没有背后的支撑,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
“争至尊之位者,自然不会是空怀一腔热血却毫无势力之人。先得势而后生雄心,或是异心。”
“雄心,异心,白宗主倒是会分的清楚。”
“若一心为平息国乱,还百姓以安生,自然便是雄心。只为私欲不顾他人者,便是异心。”白黎看向文太公,“君主如是,臣子亦然。”
文太公点了点头,“白宗主不愧是一方大宗门之首,如此稳重倒令老夫佩服。”
这时文擎再次进来,“越侠士,白宗主,琬丫头,车架已准备好,不如用过午饭再行前去?”
“无需车架,把那车架撤了,三匹快马和一个引路之人便可。”薛琬道,“午饭便也不用了,舅舅此番招待已经是周全的很,我们这便告辞。”
文擎将他们送出门去,边走边说,“那也好,去看过之后便再回来多留几日,你们这些天定是连日奔忙,都不曾得空休息吧。”
薛琬客气地应承着,“好,多谢舅舅了。”
三人这便到门口,文擎招呼人把那马车卸下来,只留四匹马,本要驾车的车夫上了其中一匹马上,等着几人准备好,便一夹马腹在前面去引路去了。
因着有旁人在场,薛琬心内的许多疑惑一时也不好与白黎明言,只是一路无言地跟着车夫走到了安州城。
这安州城的城门上的牌匾也立了十几年,当地的百姓也都习惯了自己所居住之地,只有安州这一个名字了。
而当初的那个“不吉利”的析州城,早随着莫家的一桩惨案及皇帝亲自下旨的抚恤和改名换姓,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琬特意看了看那城门上的金色的牌匾字迹,也没有多说什么,策马直入安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