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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风逝(三)

靡靡黍离 玉衡无蹊 2402 2024-11-19 05:11

  但糟糕的是,越丞的死不是终点,一夕之间镇国长公主带兵占领净芜城的消息却这样传了出去。

  占领净芜城之人都口口声声说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最后杀了城尹,自此薛睿便真的向全天下宣告自己要领兵进京,讨伐昏君。

  谣言听起来可笑的很,薛琬假装出城求救却是要帮薛睿拿下了城池,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师叔,可叹越丞还以为薛琬是真的去求援,与城中的叛军奋力一战之后不幸身亡。

  总之,薛睿想让别人,尤其是薛晟以为的就是,薛琬已经站在自己的一方了。

  从树林中勉力走出的时候,薛琬终于看清了白黎的样子,他本是一身白衣如雪,但身上早已经被大片大片交叠在一起的血迹染的通红,衣衫也是破碎的不成样子。

  她这才回味过来,为了保着自己,这两个人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薛琬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她轻抚着那些被白黎用自己的衣服草草包扎起来,但还是渗出血色的伤口,轻声道,“对不起。”

  白黎用手轻拭去她的泪痕,“你平安就好,真的。”

  “你可还撑得住,不如我先去找些药来给你。”薛琬看他这样子实在是心疼不已,眼泪却没有停下过。

  白黎安慰道,“我带了思彻的药,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事,我们先出去,前往安全之地才是要紧的。”

  薛琬点点头,“好。”

  两人从树林中出来,一路也在躲避着薛睿的人,也探知了不少的事情,包括外界的传闻。越丞是真的不在了……薛琬就算从前再伤心,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是薛睿用越丞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呢……一切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可是如今,一切便仅是幻想,虚妄罢了。

  两人在一个小镇上的酒家歇脚,薛琬听到这些之后,手里捧着的茶碗就快被她捏碎。

  白黎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殿下,镇静些。”

  越丞身亡的消息……还有反贼的帽子……竟就这样扣在她的头上……

  薛琬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而怒气,那边还在言说此事,白黎也很想冲上去,将他们的传谣的嘴巴撕碎,可是现在不能,薛琬现在不能暴露。

  白黎见他就快忍不住,一把拉起来她,直接就带她进房内,把房门堵死。

  薛琬眼睛通红,嘴唇不住地在打着哆嗦,白黎很少看到她这样。以往在绝境之中也在奋力挣扎着一条生路的薛琬,如今是再也绷不住了……

  “殿下!”白黎提了音量,想要提醒她要冷静。

  薛琬闭了眼,极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呼吸,却发现再忍都是徒劳,心中的浊气在不断地堆积,越忍却越是要喷薄而出……

  “薛睿就是要激怒你,越丞前辈的事,这些流言也是,你要稳住。”白黎急切道,“殿下,不可乱了心神。”

  “不是我做的……”薛琬憋了许久,只是发出这样一声无奈的言语,她身体抵在身后的桌案上,手指紧紧抠着那木质的桌面,手指被折磨的生疼。

  “当然不是你做的。”白黎试着安稳住她的情绪,“殿下,听我说,你必须自己先清醒过来,才能谈日后……”

  薛琬却摇了摇头,“没有日后,我不想谈什么日后。”

  白黎见她脸色变了很是担忧,薛琬继续道,“我要去请出我师叔的尸身,然后离开大虞……”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白黎知道她现在有些冲动,死死拦住门口,“不可。”

  “你让开!”薛琬瞪着他,“既然这个大虞都已经不愿意我继续待在这里,我为何还要为他们做这些事情!”

  “不是为了他们,从来都不是。”白黎道,“殿下,是为了你自己,净芜城,已经回不去了。”

  薛琬勉强沉下心来,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净芜城回不去了……可是我把师叔留在那儿了……他现在……可我现在,我现在连尸骨都无法给他收敛,是我,是我害死他的……是我……”

  “殿下,你可否听我一句,越前辈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安稳地活着,还有很多人顾念你,也有很多人等着你去顾念,知道吗?”

  薛琬手捂着心口,那里被坠的生疼。

  “我们先回方寸山,先去安全的地方,以图来日,只要你还在,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来日方长……”

  薛琬也没有再反驳,身体也滑落下来,直接瘫倒在地上。这样绝望的心境,她已经体验过不下数次了。

  当初在方寸山山上,郭一闲身死,同门排斥……自己的父母丈夫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而亲兄长却步步紧逼,险些毫无生路……在上漓时那样苟活,希冀着能够回到大虞……

  她一次次陷入绝望,也一次次靠着各种方式脱离出来,不管是曾经的年少意气,还是后来的复仇心切,都拉着她从那泥泞中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可是这次,她是真的感觉到累了。

  自从回到大虞,其实没有一刻不深陷于漩涡之中,哪怕是在那个人人都奉承她,讨好她的奉陵城中,她何尝不是步步行走在刀锋之上。

  而这一年以来,事情便从未断过。

  她曾想着,只要自己顺承着薛晟的心思,不在他面前多显眼,至少可以安稳度日。可谁知,这天下的不太平,竟然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薛琬闭了眼睛,轻吟出声,“我这是为了什么呢……”

  从前很多人问过她,是为了什么,她只道是为了自己的心意而已,高兴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所以她想着如何对付薛睿,如何让大虞的百姓们安生度日,不要被战事所累。可是这一切看起来却是可笑无比,连那最应该去忠诚的皇帝,现在都不信她,何况是他之下的芸芸众生呢。

  自己这些日子,这些年来的心意,最终被一句谣言便可以轻易攻破。

  其实牺牲和失去本不可怕,怕的是,这一切在你所牺牲的人的眼里,都变成了毫无意义。

  薛琬笑了,“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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