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熄怒,如果要追究。”
“如果。”
罗绮微抬起头,目光从瘦削青年的身上移到了其身后,那密集的雨中。
他的眼中,显出红色焰光。
他的目光,透过了每一滴都细如钢针的雨丝,看到了雨幕深处,躲在数根巨木旁,朝着这里眺望的人群。
“如果,我要追究首恶者。”
“那么,他们是不是会把你五花大绑?”
“如果,我要他们自己处理那些首恶者。”
罗绮微垂下头,看着那趴在地上,开始不断颤抖的瘦削身躯,面露狰狞的笑了起来。
他有意的加重了语气,声音阴沉的道:“他们,是不是会把你撕成碎片?”
“不,不止是你。”
“还有,你的那些同伴。”
几句话,就像几盆冰冷彻骨的水,兜头浇在瘦削青年的身上,只在瞬间就让瘦削青年,如坠冰窖。
瘦削青年颤抖了许久,嘴唇不断的哆嗦着,有心想说些求饶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瘦削青年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站在他身前的,并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初中生,而是一头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的噬人凶兽。
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如同一块巨石般,碾压在了他瘦小的胸膛上,以至于此时的他,光是呼吸就要耗费他全部的力气。
罗绮看着趴在地上,不断颤抖,拼命喘息却说不出半句话来的瘦削青年。
他等了好一会,才发现瘦削青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道:“ 现在,回答我。”
“那个张麻子,以前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何那时,你们会配合的如此默契?”
闻言,瘦削青年微微的抬起了脑袋,飞快的瞄了眼罗绮,又更快的垂下了头,道:“张,张麻子。”
瘦削青年的双眼中,遍显出腥红的血丝,神色有些惶恐,结结巴巴的回道:“小,小哥。”
“张麻子他,他曾经是我的,是我的朋友。”
“不,他,他是我,是我舅舅。”
闻言,罗绮眨了眨眼,突然问道:“你,贵姓?”
闻言,瘦削青年微一停顿,便道:“我,我姓刘。”
听到了瘦削青年的话,罗绮眨了眨眼,低头思索了片刻,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便也点了点头,平静的道:“合情合理。”
“你继续。”
闻言,刘姓男子的双眼微微闪烁,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终还是老实的道:“当初,张麻………我舅舅他,确实是混社会的。”
“但他那也是生活所迫。”
“原本,我舅舅和我,都来自山区。”
“我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市区高中的人,我舅舅学过修车的手艺,再加上要照顾我,才跟我来了城市。”
刘姓男子说到这里,脑海中立刻联想起那张麻子凄惨的死状,眼眸间当时就腥红了起来。
他挺起腰杆,用腥红的双眼,看着罗绮的脸,却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敬,只能以哀伤掩面。
他面露哀伤,道:“刚开始,我舅舅进了家快修店,想要当修理工,但很快,我舅舅就发现他在修车店,根本就赚不够我的学费。”
“原来,想要在快修店里混出头来,不仅需要技术,还要讲人脉,讲关系。”
“我舅舅的性格,本身是很木讷的。”
刘姓青年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下来。
他抬起头,瞥了罗绮一眼,发现罗绮面无表情,对他的话,似乎也毫无反应后,才敢继续着道:“他为人老实,不懂得巴结上司,也不会和同事们搞好关系。”
“所以,舅舅在快修店里混了八个月,最终却还是一个月薪不足三百的学徒。”
“我舅舅他离开了快修店,又为了凑齐我的学费,又认识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开始做些违法的勾当,才惹上了一身的陋习。”
“后来,,灾难发生了。”
“我舅舅带着我,躲在我们租用的地下室里,成功的夺过了一劫。”
“我们靠着以前囤积的食物,熬了两个多月,出来时,就遇到了一毛哥 。”
“然后,才认识了小哥你。”
“后来,小哥你失踪了。”
刘姓青年停顿了片刻,却发现罗绮依旧没有说什么,才大着胆子,道:“我舅舅,也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
“再加上,许多人也同意我们这么做。”
“小哥。”
“发生的这一切,都只能怪这个世道啊。”
闻言,罗绮微眨了眨眼。
他沉默了片刻,便突然蹲下了身子。
他半蹲在刘姓青年身前,看着刘姓青年的脸,渐渐的翘起了嘴角。
那一刻,原本就感觉如同面对凶兽般的刘姓青年,却突然感到了身前传来了另一种更强的压迫。
没有凶兽般的狠厉,却又如同寒冰般,浸入了人的灵魂深处,只在片刻就让人无力去抗拒。
“你的话,我姑且信一半。”
“信前面的一半。”
罗绮脸上的笑容,仿佛屹立庙堂的一尊古佛脸上,携着的一种超脱世外的平淡,俯瞰着所有的一切。
他的声音,也如他脸上的笑容般平淡,毫无波澜的平淡。
“现在,你再给我好好讲讲。”
“你舅舅,离开修车厂后,是靠的什么,才能以那样木讷的性格,在社会上混出名头,以此来凑齐你的学费。”
“这其中,你又担当着什么位置?”
“是军师,是同伴,还是执行者?”
闻言,刘姓青年的脸庞微僵。
他脸上的哀伤和悲痛,也一样的僵住了。
他沉默了许久,略微的垂下了脑袋,避开了罗绮的视线。
“我,我。”
刘姓青年暗自咽了口唾沫,思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道:“我啊。”
“总要上学吧?!”
“我好不容易离开了家乡,难道就因为没钱,就要回到老家?”
“我不甘心!?”
“是的,是我给舅舅出的主意,是我唆使舅舅去结识那些朋友,去混社会。”
“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舅舅当枪使。”
“但舅舅,舅舅也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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