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有些头大,知道自己是喝多了,所以方才才会那么肆意的发泄心中不满,故意给文卿难堪,心里爽则爽矣,却莫名还有丝怅然在其中,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饶是之前云对文卿千般宠爱万般疼惜,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依然漠不关心,她很难想象若是有一天她触及了云的利益,他是否也会对她弃如敝履。
苏绾看云和睿王、萧王喝的正欢畅,估摸着该是很久都没像今日这般相聚聊天了,酒席一时半会还散不了,便摇摇晃晃地起身,跟睿王妃、萧王妃和云葭告了个退,打算回屋休息一下。
碧痕扶着她出了远香阁,苏绾心中烦闷想透透气,打发碧痕去给她准备醒酒汤,自己一个人沿着荷塘缓缓前行,待离得听不到吵闹的丝竹声,苏绾扶着荷塘边一株桃树站住,知道酒劲上头了,两腿酸软不已。
她喘口气正待继续往前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便被人打横抱了起来,靠进了温暖臂弯,熟悉的气息盈鼻,她一颗慌乱的心跳的更乱。
“殿下怎会在此?不去陪着皇兄吗?”
“王妃醉酒,本王怎么可能不来瞧瞧。”云的语气中似带了笑,抱着苏绾大踏步回了她的院子,将她在内室放下。
苏绾趴在桌上,媚眼如丝打量着云,他接过碧痕递来的醒酒汤放到一边,将碧痕打发了出去,亲自绞了湿帕子来给她擦脸。
温热的湿帕子在脸上轻柔拂过,似最暖人心的春风吹拂,苏绾趴在桌上不动,舒服地眯起了眼。
云双手撑着桌沿,居高临下地望着苏绾沉醉的表情,哑声道:“王妃若是觉得好些了,可要跟本王喝一杯酒?”
苏绾闻言笑得开怀,抬头看向云的双眼晶亮,她略带豪迈地拍拍桌子,“来,今日便喝个不醉不归,殿下想喝什么酒,让碧痕取来便是。”
云直直地望进苏绾眼底,淡淡笑着:“合卺酒。”
苏绾的脸瞬间通红,她尴尬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讪讪地低头,结结巴巴道:“殿下怎么想到喝这个。”
碧痕这时敲门进来,双手端着一个红漆木托盘,盘上放着两只做成卺状的小巧翠玉杯,杯柄用红线系着一个同心结,苏绾认出正是她大婚当日摆在新房桌上的那对,心中一恸。
碧痕将托盘放下,盘中另有一盏碧玉壶,绿色壶身极薄,隐约能见到壶中的酒液,却不是清澈的“琳琅沁”。
碧痕含笑瞥了眼苏绾,识趣地为他们关上门,苏绾被碧痕那一眼看的有些心惊,她似明白了些什么,又似笼在迷雾中浑浑噩噩不清不楚。
云亲执碧玉壶,斟满两只玉杯,酒液似血却澄明清澈,盛在玉杯中红绿相映,似一汪夺目璀璨的红宝石,分外妖娆。
“这是西夷今岁朝贡的‘殷遂’酒,用西夷特产的三种红果一起酿造,经过多番工序,才得来那么一坛清澈见底却红艳如血的酒,今天进宫与母妃庆生,母妃将皇上赏赐的‘殷遂’赠与我,嘱我回府与王妃同饮。”
苏绾双眸微眯,细细打量着盘中艳色四溢的酒盏,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清甜果香,苏绾舔了舔嘴唇,抬眸道:“这酒闻着着实诱人,只不知味道如何。”
云轻笑,坐到苏绾身边,示意她与自己同时端起酒杯,“大婚之日未完成的仪式,今日便补上吧,始终是我亏欠了你的。”苏绾听了眼眶一热,忙垂眸随他一起擎着酒杯,缓缓送到唇边,杯柄上系着的同心结展开,在杯间的丝线上荡漾,一杯酒喝完,那同心结依然完整,不动丝毫。
云与苏绾坐的极近,云身上有她熟悉的白檀香,她不知是她自己身上的,还是云身上的,亦或许是云沾染了她身上的味道。
思及此,苏绾的脸更红了几分,一颗心跳的飞快,这“殷遂”酒虽然上口绵软香甜,可现在看来后劲却是极为霸道强劲的,她才喝了那么一小杯,现在已然有些晕了。
“王妃可要安置了?”云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苏绾耳边,又激得她一阵轻颤,心底荡起丝丝奇妙的感觉。
苏绾醉眼朦胧的望向云,眸中一片潋滟水色,迷蒙娇羞,她一侧头靠进了云怀中,柔若无骨依附着他,任由他带着倒入床帐。
云嘴边噙着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苏绾一副醉得人事不省的模样,让云有些想笑,本想今天借着酒兴还苏绾一个洞房花烛,未曾想苏绾会喝的那么醉。
他为苏绾脱衣盖被,正打算离去,手却被苏绾拉住了,却见苏绾正睁着双眼怯生生的望着他:“殿下,不要走。”
苏绾自疲累中苏醒时,天还未亮,屋中烛火早已熄灭,月光冷寂撒入窗内一室清辉,透过层层纱帐,那白光似烟如雾反倒让人看不清楚。初夏的夜微寒,苏绾裸露在外的肌肤沁凉一片,身侧却有个火热身躯笼着她,耳边是他平缓的呼吸,厚重有力,热气喷在她颈窝,轻易撩起她心中的悸动。
苏绾定定神,所有感官全部苏醒,这才惊觉浑身酸疼不已,身下更是痛的几近麻木,她勉强转过脸看向身侧,云的脸近在咫尺,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面目模糊极难分辨,苏绾伸手轻抚上他的轮廓,闭着眼在心底描画他的模样。
突然柔荑被抓住,苏绾睁眼,暗色中云双眸晶亮,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那在他脸上肆意游走的纤指正被他捏在手中。
苏绾突然觉得窘迫,不敢再看他澄明双眸,心慌地低下头去。
“什么时辰了?”云突然开口,暗哑低沉的嗓音让苏绾心中一荡,脸颊又一片通红。
苏绾转了个身打算撩起纱帐看看,这才意识到薄被下的自己不着片缕,且与同样赤裸的云紧紧挨着,吓的赶紧退开一些,远离身畔那火热的身躯。
云却长臂一捞,将她重新按进自己怀里,哑着嗓子说:“时辰还早。”
苏绾感觉腰部正抵着团烫热,吓的一动都不敢动,方才的痛楚她还没有忘,让她再承受一次肯定受不了,正担惊受怕着,云却没有其他动作,只轻轻搂着苏绾的腰,手指抚摸着她的手臂道:“我有分寸,你放心睡吧。”
他的话让苏绾安心,彻底松了口气,扭了扭腰身窝进云怀里,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丝毫没察觉她身后的人被她纤腰扭得脸都绿了,却只能僵着身子任由苏绾调整睡姿,在他身前安心睡去。
云环着她瘦削身躯,微一抬头便见她沉睡侧颜,玲珑可爱的耳朵淡白幽香,云轻声苦笑,为苏绾将薄被拉上些,继续闭目养神。
等苏绾再次醒来时,日上三竿,白晃晃的日头照进屋子,一片闷热暑气。
云早已不在身畔,红色的锦被色泽艳丽,一如苏绾此刻脸上的神采,她起身唤碧痕进来,乖巧的碧痕吩咐人抬来一只装着温水的木桶,又来扶苏绾起床,苏绾浑身酸痛,披上薄纱里衣起身,透薄的衣料遮不住她一身的欢爱痕迹,苏绾有些羞赧,默不作声地扶着碧痕的手浸入水中。
苏绾靠在桶中,长发四散漂在水面,零陵香的气息环绕,苏绾舒服的长叹一声,趴在桶沿看碧痕铺床。
只见碧痕动作利落的搬开被子,将褥单飞快的卷成一团放在边上,又铺上新的。
“好好的你换褥单做什么?”苏绾看了觉得奇怪,这褥单可是她前两日刚换上的,绣着繁复精美的紫阳花。
碧痕瞥了眼那卷成一团的锦缎,语气平常:“那单子弄脏了,奴婢给王妃换条干净的。”
苏绾突然意识到碧痕所谓弄脏是什么意思,脸刷一下涨地通红,窘迫地恨不得钻进水里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碧痕换上新褥单,将旧的那条拿了出去。
屋子里满室湿漉漉的零陵香,苏绾披着一头湿发呆愣地回忆着昨晚,想着想着唇角眉梢都溢出了笑意。
“姐姐,你起了没?”
清漓婉转的嗓音自门外传来,未等苏绾反应过来,人便已推门进来了,苏绾惊得连忙沉进水中,不满地瞪着清漓,“咋咋呼呼的,怎么不先敲门。”
清漓掩唇而笑,“姐姐,你还在这儿沐浴呢,怎么不去看热闹?”
苏绾披衣而起,进了屏风后换完衣服,这才擦着头发出来,“什么热闹?”
“文卿姑娘一大早起床,听闻姐夫留宿在姐姐房中,误了今日的早朝,气的将她那把宝贝古琴给摔了。”
清漓悠哉地摇着一柄杏黄团山,打量着坐在妆奁前梳发的苏绾,等侍女将木盆搬出后,她才笑眯眯地说:“姐姐今日可真是容光焕发,看着竟比以前更为娇美。”
苏绾耳根子一热,忙转过脸一本正经地将头发梳整齐,缓了一缓这才笑骂她:“你今日看着倒是格外开心。”
清漓将一扇格窗推开,迎进满襟热意滚滚的热风,“那个文卿明明没名没分,却在府里肆意张扬,如今看她吃瘪,我自然心里痛快。”
说着她回身深深看一眼苏绾,认真地说:“再则,看到姐姐与姐夫终于琴瑟和鸣,我是替你高兴。”
苏绾莞尔,拉了她的手一起去正堂用午膳,正吃着,便见郁嫂匆匆进来,见到清漓也在,略一迟疑,仍上前对苏绾行礼道:“文卿姑娘收拾了行李要走,奴婢们拦不住。”
“呵,”清漓冷笑出声,“她这又是哪一出?”
苏绾秀丽双眉蹙起,只能放下碗筷带着清漓一起去看看。
文卿的院子里,那株秀挺的红枫枝叶耷拉,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人见了甚是惋惜,苏绾瞥了一眼,跟着郁嫂进屋。
正厅里,文卿正坐在桌边抹着眼泪,桌上放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粗布包袱,两个丫鬟在她身边苦苦劝着。
见苏绾进门,文卿哭得更凶,眼泪似泉涌一般源源不断,一块绢帕很快便湿漉漉的。
苏绾心底极为厌烦,面上却没法表露出来,只能和颜悦色地问她:“文卿姑娘何事如此伤心?”
她看一眼桌上的包袱,又惊讶问道:“这包袱怎么了?文卿姑娘要离开王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