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醉卧碎石滩
明月夜,小山村。大树下,石桥旁。有虫鸣而无鸟叫,有溪水之潺潺而无人声之嘈杂。
然而,眼下这片如世外桃源般的静寂与安宁,却被一阵由远而近的灯火和声音给彻底地打破了。“罪魁祸首”不是别人,便是这两个从头到脚已完全湿透,正摊手摊脚地倒卧在碎石岸边的酩酊醉汉——人事不醒只顾着呼呼大睡的秦起,以及坐在他的身边兀自直喘着粗气的殷复缺。
肖亦默手提灯笼,一马当先地跑了过来,看着二人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禁又是气又是笑:“你……你们这是……哎呀……你们怎么离开的时候也不知会一声啊?结果害得几乎全村的人都在到处地找你们……你说你们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干嘛来了?又是怎么弄了这一身水的呀?不会是掉到河里去了吧?秦老将军他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事儿吧?……”
殷复缺一手抱头,一手伸出冲着肖亦默做了个停止的示意动作。然后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别总是跟个连弩弓箭似的发个没完……我这脑袋本来就已经够晕头转向的,现在被你这么一通的噼里啪啦,就更加嗡嗡作响了。哎对了,你刚刚都问了些什么来着?看吧看吧,我果然是被你问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肖亦默被他的这番理直气壮给噎得张口结舌,只好哭笑不得地跺着脚:“……你……你怎么倒居然还变得有理了……”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那十几个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地跑了过来。
殷复缺于是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冲着一干人等团团地作了个揖,而后歉然道:
“为了我二人的酒后失态,却扰得诸位乡亲大半夜的还不能安生,实在是抱歉得紧了!真是对不住啊对不住!”
一个短衫汉子连连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还有啥对得住对不住的呀?只要看到你们没事就好,孟大叔老两口,还有咱大家伙就都能放下心了。”
另一个黑面青年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说,您二位这一身滴滴答答的水,又到底是咋回事啊?”
殷复缺揉揉鼻子,两手一摊,状似万分无奈地苦笑着:“我这老哥哥当时喝得一高兴,就非说要来这里跟我对月当歌,把酒言欢。谁曾想,跌跌撞撞地才刚摸到桥边,他老兄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拉着我就一个猛子地栽了下去。好在呀,这溪水不深,要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把他这一百多斤,给囫囵个儿的拖上岸来呢……”
他一嗟三叹地刚说完,众人便爆出了一阵大笑。
这会儿,其余众人早已七手八脚地将依然在地上兀自仰面酣睡的秦起给背了起来。那汉子便对殷复缺道:“你自己能走不?要不然还是我们背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好得很,一点事儿都没有!”殷复缺忙不迭地摆手摇头,又笑道:“只是,还要麻烦你们将我这位老哥哥给送回孟大叔家了。另外,烦请再帮我跟那二老说一声,我先在这河边散散这一身的酒气,稍后就回去。”
汉子应承后,便随着众人一起照料着秦起离开了。而殷复缺则又重新坐回到了河边的碎石地上。
肖亦默这时走到他的旁边蹲下身,举起手中的灯笼细细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啊?”
“唉!我又要说那句话了……你为什么总是巴不得我有事呢?”
殷复缺伸直了双腿,用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他那歪着头笑嘻嘻的模样让肖亦默感觉很是有点儿上火。
“既然没事那你赖在这边干嘛?还不赶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了,省得明儿个上路的时候又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不用换,反正一会儿就干了,而且这样凉凉的穿在身上也很舒服。还有啊,别总是把我说的跟个病秧子似的,这对你的名声有影响。”殷复缺边说边调整着姿势,好让浑身都湿漉漉的自己尽可能的舒服些。
“……啊?!我的名声?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咦?怎么是胡说八道呢?上次不是你说的么,我是你肖大小姐的私人保镖。那别人万一要是以为你特地找了个病秧子做保镖,不就会笑话你是个大傻瓜吗?这难道对你的名声没有影响?”
肖亦默看着殷复缺那副挑眉歪嘴的坏笑德性,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敢情自己又被他给耍了一次。然而却又偏偏令她无从恼羞发泄,便也只得自认倒霉。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在他的身边坐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秦老将军看样子是真醉了,他那么大的年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放心吧,不会的。想当年他和我师父一起南征北战的时候,曾经不停歇的连喝了三天三夜。但只要战鼓一响,便立时翻身上马,将敌军斩杀了个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你师父?他不是腾联阁的老阁主么?怎么居然也曾经上过战场打过仗啊?”
殷复缺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门:“哎呀!忘了告诉你了,其实我师父也就是原先咱鼎州国统领三军的大司马——卫霍。所以秦老将军那可是他的老部下了。”
肖亦默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师父这么厉害呀!那他以前的旧部也一定都会跟你有联络,来助你一臂之力的吧?”
“哟嗬!你在这方面倒还真是确有那么几分灵气嘛!”
“你才知道啊?而且我还看得出,你对秦老将军今日所说的处置叛徒一事有所保留,对不对?”
她的这句话的确是出乎了殷复缺的意料,让他感到有些吃惊:“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灵气喽!”肖亦默促狭一笑,接着又道:“反正但凡是跟宫唯逸有关的事儿,就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是吧?”
殷复缺有些出神地望着从头顶那浓密枝叶的缝隙处,透进来的白色月光,不知是赞同还是自语的低低说了句:“是啊,一切……都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