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叙回到公司处理事务,大大的房间,现在只剩下她一人。勉强的笑已经不再需要僵硬的刻在脸上,脸颊甚至有些生硬的疼痛。
电脑网页开着,“国际航班查询”。
她一个人静静的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呼吸着他残留的气味,整颗心一点点下沉,寒若冰霜。她的指尖默默碰触着房里的每一处,有过他与她最刻骨最莫可忘记的回忆。每一寸,她都视若生命一般珍贵。
一圈又一圈,她不知疲惫,一遍又一遍,她不厌其烦,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都遗留在那幸福甜蜜的过往中,找不回,又老去。
怎么这就是结局?
为什么幸福总是稍纵即逝?
为什么要狠心剥夺她刚刚尝到的一丝甜蜜?
为什么寻常人都可以得到的对她而言却偏偏做不到?
腹部的疼痛提醒着她,这并不是一场噩梦,挣扎几下,喊叫几声,醒来依旧可以月朗星稀,天高云淡。一切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即使她闭上眼再睁开,所有都不会改变,生活的确继续着,却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早知道又会有新的波折,那几日甜蜜已经是她奢侈来的,不该再妄图更多。她不是上帝的宠儿,一向不受眷顾,幸福的每一刻都有提心吊胆的忧虑,彷彷徨徨。如今,事实不必争辩,任她多么不愿承认,不愿相信,她再也没有任何辩驳的理由了。
该怎么办?
那么努力的活下来。
却依旧如同判了死刑。
事到如今。
她只能说——
事到如今。
她打开电视,打开电脑,打开CD,一瞬间,各种纷繁复杂的声音涌进她的身体,她企图用吵闹来削减她内心的烦躁和不安,她一秒钟都不想再思考。此刻的她,如同在大风大浪里漂泊了许久的船只,刚刚找到停靠的港角,却发现遍体鳞伤的她不再适合。桌上的手机震动着,一直没有停过,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四遍,第五遍,抑或是第十几遍,二十几遍,她只记得每震一次,她的心就跟着剧烈的颤抖。她知道那里显示的是谁的名字,可是她还没有再一次准备好足够的勇气面对他,哪怕是隔着电话言语,她也不确定自己可以装出巧笑嫣嫣的模样。手机安静了,在她迟疑的时候,忽而又亮了,一条简讯,“止歌,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屏幕被掉落的泪水弄花了,无声的诉说着她的无助。再纷乱的声音也掩埋不了她心底那句挥之不去的审判,“可能再无生育的可能。”
对于一个女子,只是多么残忍的一句话。
她颤抖着手,一下一下按下一行字,发送。
刚刚发送过去的简讯,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迷人,略带一丝沙哑。
她在这边回道,“对不起啊,我刚刚在洗澡,没听到电话。”
“没关系,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我给我们止歌好好补补。”
她差点嚎啕大哭出声,下意识把手机拿远,迅速抓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调到最大音量。
“止歌,什么声音啊,怎么这么吵?”
“喂……止歌?”
她淡淡回到,“好像信号不太好。”
他“哦”了一声,温柔问道:“怎么,是不是累了?”
“有点儿。”
电话那头响起他轻浅的笑声,“起来的那么晚,止歌,你越来越懒了。睡一会吧,我回去的时候叫你。拜拜。”他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出声,便挂断了电话。
她急急喊道,“等等。”
电话那端,已经变成忙音。
她哽咽着,“何叙,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是多么舍不得……”
电话这端,她泣不成声,泪落千行。
“回来啦!”
随着开门声,清脆的问候在房间内响起。
止歌走上前拿下何叙脱下的外套,像是新婚妻子在终于等到了下班晚归的丈夫。
“好香啊!”何叙看着温暖的灯光,佳人的身影,暖热的饭菜,一股酸涩陈杂的幸福感骤然而生。这种寻常人的生活,他期盼多久,只是……他止住了念头,端坐在餐桌前,淡笑着淡笑着。
“怎么不吃啊?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尝尝我的手艺。”
何叙依旧是淡笑着,良久,他缓缓地问道:“止歌,你有事瞒我?”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敢看他,笑着回道:“哪有什么,不要乱猜,你早上为我做早餐,我回敬你的,何总!”
他依旧沉默。
她的手在桌下紧紧握着,手心都是冷汗,是的,她没有打算告诉他,是的,如果顺利的 话,这将是最后一顿晚餐,她想亲手做给他吃,是的,她任性,她不肯体谅眼前这个深爱她的男人,一切都改变了,她已经做了决定。
就让我一个人失忆。
消失在你的世界。
就当我任性。
不懂体谅你。
让我躲在角落安静的放空着呼吸。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消失在我得世界里。
可是我不能再自然看你。
“那我不客气了啊!”他细细的品着桌上的餐肴,不时称赞着,不是提出一些意见,“止歌,这个有点咸了”,“止歌,这个还不错啊,不过煎的略微有点过了啊”,“这个绝对的大师级水准啊”……她看着他,忍到心疼。
“何叙,我们晚上去湖边溜达溜达吧。”她提议道。
“好啊。”他回答的不假思索,“你居然肯动一动了,小懒蛋。”
她笑着没有回答。
饭后,两人沿着湖边石阶走,夜里风有些凉意,何叙脱下外套披在止歌肩上,两人比肩走着,一直没有说什么。
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和她此刻的心底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矛盾挣扎,与其说伤心难过,不如说心灰意冷。一路上,与那么多情侣一样走过,错过,相逢,擦肩,重聚,回首,分开,曾说过的天长地久,自己又一次要背离,终难如愿。记忆里最温馨甜蜜的时光都穿不成一部短片足够余生回忆,唯一坚持的事就是与君携手,相伴到老,偏偏不遂。她规划了那么多梦,那样清晰,可是还没萌芽就已夭折,她已经分不清对与错、黑与白,只是不想拖累他。她多想许一次愿,哪怕不求天长地久,只想多几日,再幸福几天也好,她何尝不知他也不舍她,可是,可是,时间越长,越难分开,她不能这样做。
她伸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贴着他的后背紧紧地,感受他的温度,他的气息,静默的。
他一愣,想要转身,她却执拗的不肯,他不解她突然的小脾气,只是无奈的摇头,“止歌,怎么了,累了?”
她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点头。
“我背你啊,我们回去吧,已经挺晚了,你该好好休息的。”
说着,他屈下身子,让她趴在自己后背上。他的背温暖宽阔,她认真的看着何叙的侧脸,该死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何叙,你要好好的。”她小声呢喃。
“嗯,有你在,我就很好。”
“如果我不在呢?”
“那我怎么会好呢?”
“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
“止歌,你怎么了?”
她闭上眼,锁住泪水,把头向他颈边靠了靠,“何叙,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他笑了起来,“怎么,昨天还锁门防我像防贼一样,现在不怕了啊?”
她摇着头,无比心酸。
淡色的窗帘映透出外面明亮的下弦月。
月残人离别。
看着自己旁边呼吸均匀清浅的何叙,她轻轻的吻落在他的双唇上,在心底祈祷他今后幸福平顺。眼泪不自觉的淌下来,湿了枕边的几缕头发。她背过身,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怕不小心发出声音惊扰了他。再深的夜的颜色也遮不住她滴血的心,她所有的快乐,自此终结。
清晨,她静静的等待他起身,穿好衣服,帮她盖好身上的被子,带上门出去,然后迅速起身,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头也不回冲出公寓,她怕自己哪怕迟疑半刻都会改变决定。她拖着箱子,拖走了自己后半生所有的回忆上了出租车,未觉面颊早已湿透。
司机师傅问她,“小姑娘,去哪啊?”
“机场。”
“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了?”
“是啊。”说罢,她放声哭起来,悲恸的让人都跟着难受。泪水一滴滴往地上掉,却拼命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她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