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开了空调,封闭的车内,也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阵嘶哑的喇叭声:“往边上靠……往边上靠……临时查车……”
车上几乎所有人都咯噔了一下,完了,又要好一会儿功夫了。
没带孩子的想着家里头始终放不下的牵挂,公务出差的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又要被耽搁了……
本来一直很沉默的班车,一时间蠢蠢欲动起来。
已经有人扒窗欲穿了。
这时或许只有车上的带头司机才能够稳如泰山,不紧不慢,反正又没有违反什么交规心里踏实得很。
她甚至因为体格硕大的原因没能遛下车,去看看前面的路况,只缓缓地跟着前头的小货车亦步亦趋。
性格使然,赖司机终究还是皱了眉,看到另一头过来的车明显要快些,一辆接连一辆有条不紊地从旁擦肩而过。
她终于直起雄壮的身子往更远的地方望去,超然的地理条件优势,自然要比车里任何人看得远。
更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有一大块空坪,四五辆警车早已熄了火,虎视眈眈地雄踞着,里头应该没有人,十几个交警这会儿正在井然有序地检查对面开过来的车。
各种类型的车都有。
哦……不对,为什么没有这头开过去的车呢?这检查,难道对面开过来的车更优先?汗,难怪这么慢?
赖司机手里从容地变换着档位,禁不住把目光收敛到国道上来。
也只有对面开过来的车道设了红白相间的路障以及路标,指引车辆必须前往空坪处检查,换句话说,只是检查对面开过来的车。
那么,通常都会有一些调皮的小车试图规避检查,强行占道,巧施车技,仿佛老子天下第一般地硬要往这头冲。
不想,陆续赶来增援的几个交警也都不是喝稀饭长大的,自然不会让它们轻易得逞,于是乖乖地这时在变道,因此堵了这头开过去的车。
却也没能完全堵死,所以班车始终都在一点一滴地匍匐前行。
那些扒窗欲穿的乘客也渐渐明白过来,心满意足地坐回原来的位子,显然也会广而告之,大家这才妥下心来。
碰到这档鬼事情,冷然自然也不会始终闭着眼睛,也就在他间或睁开眼睛的这会儿,班车正在徐徐地通过设有路障的这段国道。
冷然不知道为什么透了一口大气,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正在查车的那一大块空坪。
呃,他警醒了些,似乎觉得有辆警车特别的眼熟。
好吧,不是警车,是正在往里头钻的飒爽身姿,他很熟,应该说烧成灰都认得,那不就是黎婷吗?
她还是上午初见时的装扮,一套深黑色的时尚秋装,搭一件纯白的T恤在里头,也不知道热的时候有没有脱。
嘿,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时,总想着脱?
冷然想入非非,另有一丝念头也同时涌来。
她中午估计都还在和自己的家人用餐,这半天的功夫怎么跑这里来了?
中间该有多少的事情发生呀。
念想之间,冷然当然没有留意到,有个菜鸟模样的小伙子也紧随其后钻进了警车,黎婷似乎还和后来者有一番不算激烈的争执。
也就只是两分钟的事情。
黎婷开着的警车后发先至,也已经来到了设有路障的国道上,自然有优先权,闲杂车辆纷纷避让。
这样,等班车过一会儿功夫终于通过本来就不存在的路障,加速向前奔去的时候,前方早就没了黎婷的影儿。
冷然的心倒也没有随她远去,总觉得似乎有可能在前路的某一处还会碰上似的,他再次松懈下来,也不管旁边的阿炳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跟他说。
果然,班车又开了二十公里左右,由于前头十几辆大小货车的减速慢行,被迫又停了下来。
赖司机也不知道嘴里低哑着嘟嚷了些什么,大概也就是草泥马之类的实在憋不住。
左右也开不惯慢车,又因为后头的小车鸣了几下催促的喇叭声,她不得不又重重地踩了一脚离合。
韩姓乘务员这时候伸手去拿篓子里的水杯就要递过前去,似乎想讨好老板。
不料,却被专注开慢车的老板直接无视了好久,只靠默契终究不行,她迟迟又不肯说话,只有讪讪地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地终究还是搁了回去。
就在这一段缓慢的行进途中,所有人无不一致地认为,查车的命运在劫难逃。既然先前设了路障查车,没有理由只查一边的道理。
有个就要在元阴县下车的青年男子一直在悄悄地煲着电话粥,甚至都已经跟手机那头的不是女朋友就是情人的女人汇报了马上就要到的消息,心跳地都有些脸红了。
可万万没想到,又出了这一档碜事,因此聊天的语气明显有些烦躁,也就草草挂了。
当然,就要下车的绝不止他一个,莫名的情绪都在油然生起。
好在,只是命运又给大伙儿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不过是一辆宝马740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横尸路旁。
车头基本上报废了,像一只张开大嘴却已不能再自己合回去的鳄鱼。
只有几名交警以及似乎是便衣警察的男女正在现场善后处理,因而稍微影响了通车。
那似乎是便衣警察的男女,冷然当然知道其中有一位便是黎婷,还有一位也好面熟。
哦,就是在文化大厦始终不肯放他走的那个婆婆妈妈的青年警察?
对,他叫孙雷鸣,敢情是唐僧改姓了的孙警官。
冷然一门心思都在车外,没留意屠美丹已然睡饱,这时候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自然是望向身旁的情郎。
情郎没有反应显然有些奇怪,她便顺着他的目光正要朝外看时,班车似乎碾到了一块大石头,一个大的颠簸随之而来。
出神的男人显然没指望了。
屠美丹也就自顾自地伸手抓住前头的铁护栏,跟着便听到车里头一阵阵惊呼声接连响起。
好可恶的这一下震荡,把车内所有人几乎都吓了个半死,有的还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
而冷然似乎最惨。
毫无防备的那时,他身体彻底失去重心,“砰”的一声一头撞到了铁护栏上,幸亏后来及时抓住支撑,才不至于被弹到座位底下去。
等美女扶英雄艰难地坐回来,一个大红包已然高高地悬在头上。
随身又没带跌打损伤药。
屠美丹一时间无计可施,也只有把冷然按在座位上,对着醒目的大红包,一会儿摸它两下,然后轻呵几口气。
如此反复。
倒是阿炳先前似乎有意识地站了起来,愣头愣脑地朝外头专注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一直扶着座位,所以就连惊吓都没有享受到似的。
也就在大家呵护砰砰直跳的小心脏那时,他大摇大摆地又坐了回去。
好奇怪的是,阿炳一直蔫头耷脑,重新坐回位子后,竟变得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似乎那会儿功夫,人家受惊,他却在激荡的空气里品尝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阿炳这时候把两只拳头攥得紧紧地,似乎还留了一些灵丹妙药,要给冷然这个兄弟也尝尝什么滋味。
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那辆横尸路旁的宝马740,反正他现在终于记起了。
他曾经无比激动地把头脸凑过冷然这头来,就像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哦……阿然,你……你一次……一次能多少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