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到圆沙屿工地。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为了抢回因事故丢掉的工期,圆沙屿文化馆工地几乎每天都在不分昼夜地加班。
这样的工作强度不仅把施工队伍搞得灰头土脸,苦不堪言。
就连项目工地附近的居民也是不堪其扰,不得不忍受着夜间施工产生的令人发指的噪音。
不过,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权宜之举。
圆沙屿文化馆可是鹭城重点民生工程,工期太赶,任务太重。
而且明年9月,金砖国家峰会将于鹭城市隆重举行,现在全城都在大搞建设。
就连工地门卫老王都知道市领导在项目竣工的时候是要来剪彩的。
所以,施工队伍只得顶着来自各监管部门的压力和连绵不断的噪声投诉硬干,硬干。
还好《夜间施工许可》又批下来了,而且对于各种投诉,当地的建设行政主管和环保部门也只是硬着头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拿轻放。
如果实在遇到民怨四起的时候,何进就会带着人马,到社区送温暖,去慰问工地周边的居民。
一袋袋的大米,一筐筐的蔬菜,一篮篮的鸡蛋,一箱箱的牛奶,一包包的花生,一桶桶的食用油。
五花八门的年货哐哐哐地送出去。
反正各种好说歹说,各种体谅理解。
别说,最后效果还挺好,终于顺利将局面控制住。
至于华可镜和李晨景的新公司这边,虽然新公司已经基本交接完成,但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肯定要坚持基本的职业操守,一直干到工地大楼封顶的那一天,才会正式提出离职,离开项目部。
毕竟现在正是工期最紧张的阶段,临时调换合适的施工员并不容易。
况且,何进在转让公司的时候又给予了较大的优惠,这知恩图报,互帮互助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
转眼又是一个灯火通明,搅拌机和振动棒交相轰鸣的夜晚。
因为单层浇筑面积较大,又是超长钢筋混凝土结构,施工技术要求高,一次性浇筑混凝土量大,所以第九层楼板的浇筑工程又从白天干到了大半夜。
华可镜这几天值守的是夜班,所以他现在也在楼顶上检查他所负责的浇筑面的作业情况。
这会儿,混凝土浇筑量已经完成了90%以上,钢筋基本都已覆盖住,施工队伍正在进行初整治平工作。
华可镜核查完几个柱子四角钢筋上打好的标高线,然后组织工人在柱与柱之间拉线,并从线向下量测。
低了要叫工人用混凝土补平,高了就要铲掉一些,以保持整体的平整。
待到混凝土浇筑完毕,他又组织工人再收了一下混凝土表面,最终保持一般细毛。
随后,便是混凝土的养护工作。
混凝土浇捣后,终凝时间一般为5-7小时,为保证混凝土有适宜的硬化条件,逐渐凝结硬化,强度不断增长,必须对混凝土进行养护。
圆沙屿虽然是个海岛,但是冬季少雨,空气比较干燥,如果不及时进行养护,混凝土会形成脱水现象,使已形成凝胶体的水泥颗粒不能充分水化,不能转化为稳定的结晶,缺乏足够的粘结力。
而且,在混凝土尚未具备足够强度时,水分过早的蒸发还会产生较大的收缩变形,出现干缩裂纹,影响混凝土的耐久性和整体性。
所以,一群人又大干了数个小时之后,天也亮了。
“小华。”有人在他身后喊道。
“嗯?”华可镜循声望去,是来和他交班的李晨景。
李晨景走到他身边说:“快去吃饭噻,吃完早点休息。”
“好啊,剩下的交给你了。”
华可镜拍拍李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向人货电梯。
前面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需要交底的,算是便宜了李晨景这孙子。
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他确实累了,不仅蓬头垢面,身上还沾满了泥水。
不过,再看看身边那些卖力气的工人师傅,忙了一晚上,身上的黑衣早已变成了灰白色,好似一尊尊混凝土浇筑的泥人。
他们脸上,头上,简直搞得面目全非。
若是不仔细看,或是不太熟悉,根本不敢相认。
看到众人正于凌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华可镜哪还敢多抱怨什么。
站在楼顶边缘,望着远方海平面上慢慢拔高,越发明亮的红日,他心中不免感慨。
生活都不容易,香蕉加上巴拉。
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
如果你活得格外轻松顺遂,一定是有人替你承担了你该承担的重量。
众生皆苦啊。
特别是这一群在工地上讨生活的人。
……
回到食堂,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稀饭,就着又长又粗的油条,又干掉一碗花生汤和三个卤蛋。
华可镜终于觉得身体温暖了起来。
昨晚可是在楼顶吹了一夜的冷风,脑壳都要麻痹了。
长吁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想着是不是再来一碗热稀饭,于是又和阿姨要了一根刚出锅的油条。
这就是工地狗的日常。
这两年一直吃工地的,住工地的,华可镜的生活一直都是简简单单。
但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快就要发生改变了。
于是,华可镜心情一会是踌躇满志,一会又平添淡淡的忧伤。
望着手中刚刚抓起来的油条,他忽然觉得好惆怅。
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油条了。
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又将油条咬下一口,细细咀嚼着。
可还没咽下去,一些陈年旧事却莫名地被想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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