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和服上散落着片片花瓣、片片青叶,背后折叠整齐、干净的粉红色绸缎在漆黑的夜里看来,更显浪漫、诱人。
发髻打理的直接、简单而又美丽。
脸上那厚厚的粉妆要比瓦匠迷的墙要结实、有效,也比瓦匠迷的墙仔细、神妙,一刀下去滚落下来,说不定会把脚砸伤。
红红的嘴唇仿佛要比猴屁股还要恶劣。
她整个人在深夜里看来仿佛是灵堂里陪葬的纸人,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她看了一眼无生,就双手捂住小肚子,垂下头,弓着身子,轻步慢摇的小跑着。
脚上的木屐“哒哒”响着,仿佛是深夜里厌恶的打更声。
杨晴看了一眼就回过头瞧着无生,脸上厌恶、厌烦之色缓缓飘了起来。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眸子空空洞洞的,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他仿佛没有看到,又仿佛看得很仔细。
杨晴笑着说道:“你们男人看到这样要命的女人,是不是就想着要命的法子怎么去把她抱到要命的床上?”
无生不语。
杨晴道:“然后再做自己爱做的那个要命事情?”
无生不语。
杨晴道:“然后满头大汗的下床了,站都站不稳了,累得跟狗似的,好像真的被要了半条命似的。”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道:“走路也会......。”
无生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她过来了。”
她过来就跪下,温柔的吻了吻无生的脚,又吻了吻他的脚,才躬身温柔、甜美的说道:“侠士久候了,侠士久候了,里面请,里面请。”
她说着说着就伸手行礼、指引着。
杨晴道:“你真要进去?”
无生不语,走了进去。
这个女人非常礼貌、温柔的引进一间屋子。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两个超级大风吕,上面的热气正在轻轻摇曳着。
甜美女人又跪下来,吻了吻他的脚,又吻了吻他的脚,才躬身温柔、甜美的说道:“侠士慢慢享受,侠士慢慢享受,照顾不周,请多见谅,请多见谅。”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风吕里,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却是闭上眼的。
他仿佛并不是享受的,也不是忍受的。
热水涟漪轻轻摇曳,他的躯体仿佛也在轻轻摇曳着。
他的人与热水仿佛已不分彼此,他的灵魂与躯体仿佛完全已接受热水,而热水仿佛也完全接受他的躯体与灵魂。
杨晴道:“你洗澡为什么不脱裤子?”
无生不语。
杨晴道:“光站着怎么洗澡?”
无生不语。
杨晴道:“看来你根本不会洗澡。”
无生不语。
杨晴叹息,说道:“洗澡是一种享受,真的好舒服。”
无生不语。
杨晴道:“你要学会享受。”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道:“还是让我教教你怎么去享受。”
无生道:“你说你很会享受?”
杨晴道:“是的。”
“你说你很会洗澡?”
“是的。”
“那你说说看怎么去洗澡?”
“首先脱光衣服,跳进去,慢慢泡着。”
“还有呢?”
“还有就是边泡边把身上的灰尘洗干净。”
“还有呢?”
“还有就是边泡着,边喝着小酒,吃着大闸蟹。”
杨晴说到大闸蟹的时候,就往那个甜美女人招了招手。
甜美女人双手捂住小肚子,垂下头,弓着身子,轻步慢摇的小跑着过来,跪下来,说道:“有何吩咐?有何吩咐?”
杨晴道:“去拿两瓣西瓜给我啃啃,另外加一坛女儿红、一盆大闸蟹。”
甜美女人温柔的点点头,说道:“请售后,请稍后。”
她缓缓躬身退了出去。
杨晴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两瓣西瓜、一坛女儿红、一盆大闸蟹过来了。
然后就飘在风吕里,飘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又大又圆又亮。
她三两口就啃完西瓜,连皮带木盒就随手丢到外面。
甜美女人就双手捂住小肚子,垂下头,弓着身子,轻步慢摇的小跑着过来,跪下来,捡起,说道:“照顾不周,请多原谅,请多原谅。”
她捡起就躬身退了出去。
杨晴笑了,笑得仿佛很贼,也很狡猾。
无生道:“你笑什么
?”
杨晴道:“人生得意须如此,能快活就使劲快活。”
无生不语。
杨晴笑着说道:“此等美酒,此等闸蟹,岂不快哉,岂不美哉,岂不妙哉,岂不爽哉。”
无生不语。
杨晴道:“不去使劲得意呼,快活呼,实在枉为人也。”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将最后一滴女儿红喝掉,叹息着说道:“你真的不会怎么去享受。”
无生不语。
杨晴的眼睛已渐渐朦胧,说道:“也许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享受。”
无生不语。
杨晴娇笑着打了一个酒嗝,缓缓的说道:“看在对我好的份上,我帮你。”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说道:“我教你怎么去洗澡。”
她说着话的时候就忽然跳进对面风吕里。
无生道:“你为什么到这边?”
杨晴道:“我教你怎么去洗澡。”
她说着话的时候就去摸着无生的裤子,可是她发现只能触摸到,他的人与水仿佛在游动着,漂浮不定,捉摸不透。
无生道:“你过去洗。”
杨晴摆摆手,说道:“我不能过去。”
无生道:“为什么?”
杨晴道:“我刚刚在那边不小心发了个屁,所以不会去的。”
无生咬牙不语,额角缓缓冒出了汗水,滴滴滑落。
杨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说道:“这里的水怎么忽然变得冰水似的,好冷。”
无生道:“所以你还是过去。”
杨晴喘息着点点头,说道:“臭水总比冰水好。”
无生道:“你是个呆瓜。”
杨晴爬过去,对着酒坛喝了喝,无奈叹息着,叹息着将酒坛一脚踹到边上,仿佛讨厌至极。
“我怎么是呆瓜?”
“你说你很会洗澡,其实你还不懂洗澡里面的乐趣是什么?”
“你说说看?”
“你洗澡也就将身上洗净而已。”
“那还要怎么样?”
“你要学着心诚于水。”
“心诚于水做什么?”
她摸了摸头,看着无生,无生闭眼在水里摇曳着,仿佛已与水化为一体,说不出的玄妙、神异。
“你要知道洗澡并不是单单将身上洗干净。”
“那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能将灵魂净化、调养。”
“这个也太玄妙了,我不懂。”
无生叹息,说道:“你要学会静下来,然后去感受着水,完全感受并且接受到水,将躯体里的灵魂也放到里面好好洗净一番,那才是洗澡的真谛所在。”
“那你教我?”
“你要先静下来,保持心中空灵一片,不可以有任何杂念、执念,然后去悟得人水合一就可以了。”
杨晴已在喘息,说道:“我不懂。”
无生不语。
他在水中摇曳着,已分不清什么是人,什么是水,仿佛真的已空灵一片,人水合一,享受着灵魂净化的那番美味、神蜜。
杨晴拍拍头,然后说道:“我越听越不明白。”
无生叹息,深深的叹息,说道:“你还是先学会诚。”
杨晴道:“这个我懂,就是面对一件事要诚心,所谓心诚则灵,是不是?”
无生道:“你开窍了。”
杨晴道:“然后呢?”
无生道:“你要心诚着去感受、接受边上的水。”
杨晴点头,说道:“我试试看。”
她将酒坛、大闸蟹统统丢到外面,说道:“我来了,我们合二为一。”
话语声中,她的人就在水里扑腾,使劲扑腾着,游过来,游过去,快乐的就像是鱼儿,说不出的欢快、喜悦。
无生不语,又在叹息。
杨晴扑腾了一会,停下来,喘息着说道:“我累了,没力气去诚于水了,也没力气去空灵一片了。”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了。
杨晴趴在风吕边缘喘息着,笑着说道:“你睁开眼来,我让你看看好东西,不骗你的。”
她已欢快、喜悦的笑着,使劲的跳动着,戏耍着。
无生不语,转过身,屁股对着她。
杨晴道:“你为什么不睁开眼来瞧上一眼,就一眼。”
无生不语。
甜美女人双手捂住小肚子,垂下头,弓着身子,轻步慢摇的小跑着过来,跪下来,躬身温柔、甜美的说道:“照顾不周,请多见谅,请多见谅。”
杨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甜美女人说道:“是的。”
杨晴道:“你说。”
甜美女人道:“请侠士指教,多多指教。”
她说道“多多指教”的时候,就将头靠在地上不动,等待着无生说话。
无生轻轻的掠了出来,说道:“怎么指教你?”
“侠士贵为中原枪神,当然是在功夫上指教一二了。”
“那你应该是幻影脱花?”
“是的,我正是幻影脱花。”
“久闻织田信长大败今川义元于桶狭间一战中,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实属不易,极为罕见,他的女儿织田脱脱当时就脱了两件衣服就放倒了几千兵马?”
脱花轻轻笑道:“想不到中原枪神竟能洞察到扶桑的一举一动。”
无生道:“你本是名番之后,又何必卷入江湖之中,江湖险恶,你不该卷进来的。”
脱花温柔、甜美的说道:“恳请枪神指教。”
无生点头,说道:“好的。”
脱花道:“既然枪神答应,为何不睁开眼睛?”
杨晴笑道:“他有毛病。”
脱花道:“什么毛病?”
杨晴道:“他不喜欢看女人光着身子洗澡。”
脱花点头,说道:“枪神当真不睁开眼?”
无生道:“睁就是不睁,不睁就是睁,又有何区别?”
脱花道:“枪神好枪境。”
无生不语。
脱花道:“脱花失礼了。”
她的话说完,身体仿佛动了动,然后就剩下了一件衣服在轻轻飘动着,她的人竟然不见了。
无生轻烟般飘忽着。
他说道:“你已经脱了一件了?”
“是。”
她忽然伸手,十指尖尖,仿佛是十口利剑,闪动着刺向无生的胸膛。
无生飘落到不远处,石像般挺立着,胸膛赫然多了五道爪印,血淋淋的爪印不停流淌着鲜血。
杨晴忽然瞪住了,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硬死。
她实在想不到这么温柔的女人有这么可怕,一出手就令无生受了伤。
脱花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脸上的笑意已在抽动,说道:“枪神的鲜血果然不同凡响,带劲,我喜欢。”
她欢愉着扑过来,十指尖尖挥舞着,可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脱掉了一件。
无生一把将杨晴抱在怀里,说道:“我们该走了。”
杨晴点头、吃惊,她发觉躺到他怀里时身上竟然穿着件衣服,粉红色的衣服,说不出的浪漫、甜美。
脱花脸上的笑意僵硬,硬死,整个人忽然顿住,躯体已在抽动,说道:“你......。”
无生道:“我不杀女人。”
脱花咬牙,冷冷的盯着无生,说道:“既然动手了,就容不得你了。”
她忽然扑了过去,扑到无生七尺处时,她的人忽然不见了,只有一件衣服在飘动着。
手指“呼呼”挥动间,无生一脚踢出,脱花软软的跌倒在地上喘息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脱花,仿佛要活活的将她戳死在大地上。
脱花躯体已在不停的抽动,眸子里的怨毒、怨恨之色已在不停的抽动。说道:“你......。”
无生道:“你是女流,你该回去,嫁给男人,多生几个小孩,好好喂喂奶,好好洗洗尿布。”
脱花咬牙,嘴角已因用力而沁出了鲜血。
无生道:“那才是你该做的。”
脱花凝视着他许久许久,忽然伸出手,手指尖尖舞动着刺进自己的胸膛。
她忽然一动不动,眸子里依然还残留着怨恨、怨毒之色。
无生叹息。
杨晴道:“她死了?”
无生不语。
杨晴道:“她为什么要自杀?”
无生不语。
杨晴道:“她并不是你杀死的,本可以好好活着的,是不是?”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
杨晴道:“她就算杀不死你,也实在不应该自杀。”
无生不语。
杨晴道:“她可以会老家,多生几个小孩,喂喂奶,洗洗尿布,岂非是人生一大快事,这么多的事她放着不做,也太可惜了,枉为女人了。”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了。
昏暗的油灯轻轻摇曳着,仿佛也在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