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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生死搏杀

枪与道 庸手 5227 2024-11-19 05:26

  躯体紧紧贴着躯体。

  她的躯体柔软而没有一丝力道,他的躯体却石像般坚硬、冷静而稳定。

  小蝶努力挤出一句话,“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她说话的时候,已觉得自己舌头抽动,所以说出来的话是轻颤着的。

  “他们在等。”

  小蝶不懂。

  她想不通,兵器已在手中,对手已在前方,问什么还要等?

  “他们在等什么?是等对方犯错?等对方的心不稳?”她说的很有把握,因为他们说过的,并不是自己瞎想的。

  “是的,但不全是。”

  小蝶更不懂。

  这又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她不信。

  她看了夺命灯夫那只手。

  那只手上仿佛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道,神秘而奇异的力道,手背上的青筋却丝丝轻颤着,仿佛在痛苦挣扎,忍受着悲惨折磨。

  这人是不是还能发出致命的一击?将对方杀死于无形?

  她又看了看狗头铡的手。

  狗头铡的手似已与那尾巴融为一体,那只手仿佛是铡刀上的一部分,已死死连接在一起,他的心、他的躯体,渐渐变得像是与铡刀一样,这岂非已与铡刀合二为一?

  铡刀就是他,他就是铡刀。

  无论谁都看不出他在控制铡刀,还是铡刀在控制他,也看不出那口铡刀究竟是人还是口铡刀,更看不出那人究竟是铡刀还是人。

  铡刀明明不是人,只是兵器而已,却偏偏带着杀人的那种活力与劲道,一种令人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活力与劲道。

  人明明不是铡刀,明明是杀人的人,杀了无数高手,杀了无数江湖名流,杀了无数江湖名宿,杀了无数江湖名剑,也杀了无数江湖名刀,这种人明明是个人,没有人能说他不是个人,若是有人说他不是个人,那一定是喝醉了,该醉死了,也该死了。

  可是他躯体上偏偏没有人的那种活力、劲道,偏偏又带着铡刀般冷静、稳定,偏偏带着铡刀般杀人的锋芒与寒意。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两人,心里剧烈起伏着。

  这两个当世杀人高手,现在却像是两条野狗,在直愣愣盯着对方,直愣愣盯着对方的一切。

  都没有动,也不敢动。

  没有动,却并不是动不了,无论是谁,用脚趾去想,都可以想得出一点,他们只要一动,必是杀人无形的一击,地动山摇的一击。

  狗头铡的铡刀很可能将夺命灯夫铡成十七八段。

  夺命灯夫的夺命灯也很可能将狗头铡躯体变成马蜂窝,每一个角落都是带着针孔的马蜂窝。

  他们两人岂非都没有把握杀死对方?

  也许都没有把握杀死对方,所以才要等,等最好的机会,也是最正确的机会,那时出手,才是致命一击,也唯有一击。

  他们为了这一击,为了能把握住这一击,无疑已牺牲了很多很多。

  也许牺牲的比别人想象中要多得多,也比别人想象中还要残忍,还要冷酷。

  夺命灯夫冷冷瞧着狗头铡的手,瞧着那口铡刀,“你很能耐,我很佩服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额角冷汗滚动得更多。

  躯体却依稀很稳,神奇般稳定着,每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狗头铡冷冷的盯着夺命灯夫,盯着那只手,“你也不差,我也佩服你。”

  “杀你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真的有点后悔回到这里。”

  “是的,你的确该后悔一下,你一定认为别人不会来这里,是不是?”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可是你错了,我们既然想到了是你,就一定会想到这里。”狗头铡冷冷笑了笑,“因为我们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我若是留在仵作宅子附近,你们岂非就找不到我了?”夺命灯夫笑了笑,“也许你们在那里也眼线,官门的眼线本就很多。”

  狗头铡点头承认,“没错,官门眼线,本就很多,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夺命灯夫冷笑,冷瞧着狗头铡,“你们眼线的确很高明,也许我所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

  “也许。”狗头铡点点头,忽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不

  过你也太高看了,他们也是人而已。”

  小蝶看得已要晕眩了。

  在生死搏杀、出手一击的瞬间,这人居然能镇定自如的喝茶,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狗头铡缓缓将茶杯放下,又缓缓倒了一杯,缓缓喝掉。

  他喝得很慢,也很仔细,他喝得仿佛并不是茶,仿佛是杀人无形的穿肠毒药。

  小蝶吃惊的看着狗头铡。

  这人难道已疯了?已不想活了?难道他忘了自己在生死一线的瞬间?

  这个时候做这个动作,岂非很不智?很容易令夺命灯夫把握机会去杀他?

  这个动作无疑在给自己找死路。

  奇怪的是夺命灯夫并没有动,也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瞧着他喝茶。

  这让小蝶更吃惊不已。

  “你们本可以早点过来,却没有那么做。”狗头铡笑了笑,他的笑意充满了轻蔑之意,“因为你们想找到个好机会再杀我?”

  狗头铡点头,也笑了笑,他将杯子放下。

  “那又怎样?我们还是没有机会杀你,杀你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狗头铡的笑意竟变得发苦,“本以为借助大搜魂门的门主跟你动动手,消耗消耗你的体力,然后等着无生去杀你,可惜......。”

  “可惜无生并没有杀我,也没有将我打伤。”夺命灯夫冷冷笑着,“你们好像很失望?”

  狗头铡点头,他已承认这一点。

  无生若是出手,夺命灯夫一定活不成,必然死在那杆枪下。

  “你们依然没有机会动手,更没有机会杀了我。”夺命灯夫笑了笑,“你们就是可怜虫,一群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虫虫,你现在是不是已明白自己是什么了?”

  夺命灯夫的笑意变得讥诮、轻蔑而恶毒不已。

  狗头铡的脸忽然变了变,喝进去的水骤然喷了出来,他的躯体竟已不稳,那只手竟已轻轻的颤了颤,也就轻轻颤了颤。

  这细微的动作并不是很大,时间也不是很长。

  可是这种动作无疑给了夺命灯夫一个机会,一个杀人的机会。

  机会已现出,人已出手。

  那只手已有了变化,漆黑的屋里骤然冒出无数点寒光,直扑狗头铡。

  无论是谁,都可以想得到,若是被那无数点寒光问候到,一定会变成是马蜂窝,想不成是马蜂窝也很难。

  手又是一挥。

  十几道寒光骤然扑向无生,无生没有动,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

  他为什么不动,难道变成了石像,一尊等死的石像?

  “你......。”小蝶尖叫着出声音。

  这实在令她惧怕极了,嘴里的话似已无法说完,也无力说完。

  无生忽然用力将小蝶拥在怀里,死死的拥抱住。

  小蝶不懂。

  难道这人不想活了?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让别人活着?

  十几道寒光骤然从他们躯体边上穿过,骤然穿过木屋,骤然飘向漆黑的夜色。

  窗户上骤然现出几道人影飘落了下去,一张渔网也落下去,惨呼着落到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一动不动的死肉般躺着。

  他们手里赫然拿着渔网。

  小蝶明白了。

  这渔网已见过一次,正是在仵作宅子里,她深深记得新欢用渔网捕捉了快刀小芳。

  快刀小芳岂非就是栽在那口铡刀下?

  他们现在又想用这渔网来捕捉夺命灯夫,这的确是好法子,可是用过一次的渔网对夺命灯夫而言,也许不会有用了。

  这法子是很不错,却用错人了。

  比鬼还精的夺命灯夫,又岂会上这个当?见过一次的法子,对夺命灯夫而言,不但不可怕,却显得很可爱,也显得很可笑。

  小蝶并没有看落下去的人一眼,这几人一定很可怜。

  手又是一挥。

  无数寒光骤然打向狗头铡躯体,夺命灯夫化作一道寒光骤然定入漆黑的夜色里。

  他竟已逃出去了。

  狗头铡忽然跃起,铡刀也跟着跃起。

  铡刀忽然一开一合,寒光骤然消失,暗器叮叮落地。

  屋里昏暗而无力,小蝶无法看清那是什么暗器。

  身子并未落下,铡刀也没

  有落下,狗头铡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已到了外面。

  “追。”

  下面十几个人忽然有了动作,一动就没有了。

  小蝶深深吐出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拼命的人已离去,危险的时候已不见。

  她忽然挣脱出无生怀里,跃到桌子边,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来。

  “他们终于走了。”

  无生不语。

  “刚刚快把我吓死了,我真的......。”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刚刚的确快把她吓的半死。

  无生不语。

  小蝶倒了杯茶递给无生,就静静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冷风呼啸。

  林木森森,刀光闪动,寒光飘动不止。

  里面忽然现出惨叫声,一个人忽然倒下,倒下就不会站起,夺命灯夫绝不会给别人活着的机会。

  这是他做事的一贯作风,只要出手,就不留余地。

  漆黑的林木已飘起了落叶。

  刚刚生出的绿叶,不但新鲜,也极为活力。

  “他们在里面拼命了?”小蝶边喝着茶,边欣赏着他们恶斗。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他们已在恶斗,寒光飘动,铡刀骤然一开一合。

  他们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谁都没有占据上风。

  小蝶笑了笑,“你看他们谁厉害?”

  无生不语。

  “他们都很厉害,好像都没有占到上风。”小蝶苦笑。

  这石像实在不懂得什么叫言语,什么叫说话,她已要闷死了,所以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

  一阵冷风掠过,带来一片叶子,小蝶忽然伸手抄住。

  她仔细的瞧了瞧,这上面居然有血迹。

  是谁的血?是夺命灯夫的?还是狗头铡的?

  她递给无生,“这是谁的血?是夺命灯夫的?还是狗头铡的?”

  无生并没有看一眼那片叶子。

  小蝶痴痴的笑着,然后将这片叶子吹走。

  就在这时,下面忽然现出一道影子, 漆黑的影子一闪而过,闪向林木之中。

  小蝶的心忽然剧烈跳了跳,“这是杭天狐?”

  无生点头。

  “这人居然没有死?”

  无生点头。

  “他是装死的?”

  无生点头。

  能成为大搜魂门的门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心智、功夫,都不该是平庸的,都应该是出类拔萃的,否则大搜魂门就不叫大搜魂门了,也不会这么出名,所以这人并不是容易死去的。

  “他为什么要装死?”

  “因为他也很聪明,也是条狐狸。”新欢忽然已起来,正静静的凝视着他们。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一代江湖智囊,明明已睡熟,却偏偏已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人也是装的?

  小蝶苦笑。

  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人,文武都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他们心里所想的事真的很能猜得到,小蝶更无法猜到,她笑着凝视新欢,“他们都去拼命去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新欢脸颊上依稀没有一丝变化,疲倦而没有一丝活力。

  “之前不能出手,现在不必出手了。”

  小蝶不明白,“现在为什么不必出手了?”

  “因为大搜魂门门主已过去了。”新欢忽然走近窗户,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冷风飘飘。

  几株大树已忽然倒下,倒在铡刀下,那口铡刀忽然一开一合,几株大树忽然倒了下去。

  小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她知道那口铡刀很厉害,却没有想到那口铡刀会这么厉害,铡刀沉重而笨拙,到了狗头铡手里,就变得轻灵、神秘起来。

  狗头铡握住那口铡刀,仿佛是剑客握住剑柄那么直接而简单,没有一丝沉重、笨拙之色。

  小蝶凝视着夜色,心里却不停想着,大搜魂门门主为什么要装死?还有他为什么要用剑?大搜魂门门主应该用手才是。

  漆黑的夜色。

  冷风变得更加冰冷而恶毒,最恶毒的也许是那人心,江湖中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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