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晴似已受不了了,她想不通。
这糟老头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横竖都没有什么好看的,说出的故事最多也是书中记载,所谓后花园才子会佳人,或者是宰相千金抛绣球,这些故事都已岂非令人很难受,很无趣。
杨晴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错。
可是她还要忍住,使劲嚼着冰糖葫芦,生气也没有法子。
无生轻抚着她的躯体,深深叹息。
杨晴笑了,“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所以我......。”
无生不语。
“所以我不会把你弄丢掉。”她笑的很顽皮。
说书老人早已开始说了。
下面已有很多人再鼓掌,也有人倒酒。
说书先生睁大眼睛,用手指轻轻一指,“就这么一指,前面的人就死了。”
边上的人已有人问,“这是什么功夫?”
说书老人深深叹息,“还不知道,因为这实在很邪门,江湖中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怪事。”
“这是妖法?”
说书老人缓缓又眯起眼睛,“有这样的本事是不是可以横行江湖了?”
没有人反对这种说法,他们已点头。
杨晴一句都不想听,嘟起嘴,什么话也不说。
说书老人笑了笑,“有这样的功夫是不是可以称霸江湖?”
“绝对可以。”已有人欢叫着。
“可是这人却进了牢房,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奇怪。”
“还有更奇怪的。”
没有人说话,都在听着他说下去。
“进牢房居然是她自己的主意。”
无生深深叹息,忽然走了出去。
杨晴欢快的笑着,因为终于出来了。
她拉着披风,眸子里却已现出歉意,“你想听我们可以再回去。”
无生忽然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你可知道那老人说的是什么?”
杨晴不知道。
无生深深叹息,“江湖中最近发生的大事。”
“最近江湖有什么事?”
“用手指就可以杀人的女人。”
杨晴笑了笑,因为她不信。
她伸了伸手指,指向前方,“就这样将人杀了?”
“是的,就这样杀人的。”
杨晴吃惊不语。
这实在很神秘,很诡异,这种事如果是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一定不信,可这是从无生嘴里说出的。
所以她一定相信,也渐渐有了惊惧。
“这是不是闹鬼了?”
“这不是闹鬼,是真的。”
杨晴盯着无生的脸颊,石像般脸颊上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异样的变化,石像般坚硬、冷静而稳定。
“这人如果要找你决斗的话。”
“她不会找我决斗。”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不喜欢去伤害别人。”
“你怎么知道这人不喜欢伤害别人?”
“因为这人情愿用牢房将自己关起来,也不想出来。”
杨晴眸子里已现出吃惊之色。
牢房的事她已听得很多,里面许多人与事都很凄凉、凄惨,里面也并不是很光明。
她忽然凝视着无生,仿佛已想到了什么,“这人是柳销魂?”
无生点头,“江湖中也许只有她会想到这个法子。”
杨晴缓缓已喘息,忽然握住无生的手,“我们回去再听听,好不好?”
无生深深叹息,“不必了。”
“可是柳销魂......。”
“她不会有事的。”
杨晴不懂,凝视着无生的嘴巴。
“衙门不会杀她的,也杀不死她。”
“你说他们会放了她?”
“是的,一定会放了。”
杨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垂下头,盯着大地。
“你是说衙门里有人跟着她,查明真相?”
“是的。”
“那她现在呢?”
无生深深叹息,已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站立着一个极为秀气的年轻人。
温文尔雅的笑了笑,他笑着迎向柳销魂,“华山派拙徒文惊云,这厢有理了。”
柳销魂笑了笑。
文惊云也笑了,他笑着将柳销魂引进里面。
屋子里很简洁,也很干净,圆桌上一茶具,一口剑。
屏风上悬着一幅吴道子八十七神仙图,姿态丰盈而优美。
两个垂鬓少女笑着将窗户关上,也将门也关上。
屋里显得极为昏暗而幽静,阴森而神秘。
柳销魂不懂,凝视着文惊云。
文惊云笑了笑,他的手轻轻将柳销魂目光引向这幅画。
柳销魂凝视着屏风上的话,脸上的笑意已凝结。
她已吃惊的呆立着。
这幅画似已与这昏暗的屋子融为一体,八十七位神仙仿佛就在不远处,正无悲无喜的抚奏着仙乐,徐徐而来。
文惊云笑了笑,“拙文显丑了,勿见笑。”
柳销魂苦笑,这简直是一种享受。
“好美的画,好美的意境。”
文惊云笑了笑,又向侍女点点头。
窗户已打开,屋里已现出光亮,神仙已逝去。
人已拂袖引路。
柳销魂跟着他走向圆桌,圆桌上茶已烹好。
侍女轻轻的倒茶,她的姿势优美而端庄,用的正是凤凰三点头。
她的动作既不大,也不小,既不慢,也不快,一切都显得很中庸,没有一丝过分之处。
柳销魂笑了笑。
这不竟令自己生出钦佩之色。
文惊云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笑着,“茶道不周,还望多包涵。”
酸书生就是会这样委屈自己,然后拐弯抹角的告诉你想做什么,别人听的很难受,自己却觉得很有水准,也很有高尚感。
柳销魂仿佛没有注意到,她已盯着桌上的那口剑。
没有剑穗,却更显古朴而陈旧。
“好剑。”柳销魂凝视着这口剑,隐隐的已感觉到鞘中剑锋上丝丝寒意。
文惊云深深叹息,他走向窗户,却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显得极为哀伤而凄凉,没有一丝欢愉之色。
柳销魂轻抚着剑柄,仿佛在深深感受着里面的那种寒意。
文惊云凝视着这口剑,“阁下可知道这柄剑是谁的?”
柳销魂不知道,所以摇了摇头。
她凝视着文惊云,眸子里渐渐已现出了怜惜、同情之色。
“这是华山派大弟子卢一飞的剑。”
柳销魂躯体忽然一震,她已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只不过想告诉别人,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了了
,卢一飞的仇还是要算。
所以他还是要杀柳销魂。
她凝视着文惊云,似已完全了解这件事,似已没有一丝怨言。
文惊云笑意不变,“在下实在没有后退的余地。”
柳销魂理解,所以没有一丝拒绝他的想法。“人是我杀的,所以.....。”
文惊云盯着柳销魂,眸子里已现出敬重之色,“在下杀人无数,却不愿乱杀一人。”
柳销魂不语。
“在下还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杀了他?”
柳销魂不语,已点头。
文惊云点头,握住剑柄。
“阁下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柳销魂摇头,笑了笑。
“阁下可以说出,不必在意,在下可以代劳。”
柳销魂不语。
如果让他杀了自己,便可了却了他心中的仇怨,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已深深叹息,闭上眼。
文惊云凝视着柳销魂,“在下还想知道一点。”
柳销魂笑了笑,“你可以问。”
“你是怎么杀死的。”
柳销魂苦笑,因为说出的话,也许他并不会相信。
所以还不如莫说的好。
“在下的手杀了很多人,却不愿错杀一个好人。”
柳销魂不语。
她已不愿说话,已在等待,等待死亡。
文惊云深深叹息,“拙文不才,却也知道该杀则杀,不该杀则不杀。”
柳销魂笑了笑,“你师兄的确是死在我手里,这并没有错。”
文惊云凝视着剑柄,他的剑并未出鞘,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在下已查过,没有伤口。”
柳销魂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他,“我早就该死了,更该死在他手里,可是我......。”
文惊云盯着柳销魂,“在下也知道一二。”
他不让柳销魂说话,又接着说,“阁下用手指轻轻一指,就将人杀死?”
柳销魂点头。
文惊云这时才盯着柳销魂的手,她的手消瘦、无肉而娇弱,没有一丝力道,现在已轻轻抖动。
她的心已不稳,已不愿活了。
他想不通,这样的手为什么可以要别人的命。
手已抖动,眸子依稀带着怜惜、同情之色,“这是真的,我没有理由避开这恩怨,是不是?”
文惊云点头。
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却久久没有出鞘。
“阁下不怕死?”
柳销魂点头,缓缓闭上眼,“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快点杀了我,也了却你的仇怨。”
文惊云点点头,掌中剑依稀没有出鞘,仿佛很难出鞘。
“阁下急着去死?已了在下的报仇之愿?”
柳销魂缓缓睁开眼,“我本就该死了,更不想去害人了。”
文惊云叹息,“阁下会怎么害人?”
“我的手一指就将人杀死,这还不叫害人?”
文惊云笑了笑,剑已放下,人也坐下,他已明白自己该不该出鞘了。
柳销魂凝视着文惊云,“你......。”
文惊云点点头。
不远处垂鬓少女已走了过来,轻轻倒茶,轻轻的矗立在边上。
“请。”文惊云温文尔雅的笑了笑,缓缓伸手邀请品茶。
柳销魂凝视着桌上的剑,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