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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着命锤王

枪与道 庸手 5136 2024-11-19 05:26

  丝带犹在轻轻飘动,铁拳雷震天已躺在地上,已不再动弹。

  躯体鲜血犹在流淌,流得极慢,却并未停止。

  江湖中人的鲜血岂非就是如此,疯狂、凶狠而又恶劣,纵使流得极慢,也不会停止,绝不会停止,就像江湖中的恩怨,是不会停止的。

  锤子上的血已滴尽,他缓缓放到后面,贴着衣衫轻轻的擦拭了几遍,然后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然后他抬起头,不在看一眼雷震天,刚刚被他一锤要了命的人仿佛已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他不再关心、不再过问这个人,这人在他心里仿佛真的不在重要。

  锤子不再动弹,他的躯体也没有动,直挺挺的横在牌匾之下、大门之间,直愣愣的凝视着前方。

  前方没有人,只有树林。

  没有风,晨雾已散。

  晨阳渐渐高挂,他的影子渐渐缩短,越来越短。

  竹林寂寂,落叶萧萧。

  多情山庄四个大字依然在发着光芒,说不出的雄伟、壮观。

  里面的人呢?

  为什么没有人声?难道里面是地狱?以前或许不是,现在已是地狱。

  离别的地狱。

  杨晴远远的看了一眼里面,就回过头不愿在看。

  雄伟、森严的府邸已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他们已离别,这里已成地狱。

  躯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地上的枯叶,没有一丝动作。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他并没有过去,却有其他人过去了。

  多情山庄仅剩的三子已过去,冷冷的盯着这人。

  这人也在盯着他们。

  “你们是多情三子?”

  柳多情看了看地上,雷震天已一动不动,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度悲伤之处。

  也许一个人的痛苦、悲伤,并不一定能从脸上看出来的,过度痛苦、过度悲伤到一定的时候,就会看不到,看不到一丁点。

  因为痛苦、悲伤并不能帮自己一丁点忙,却能给对手很多好处。

  他们三人都是矗立江湖已几十载,风风雨雨的江湖路上漂泊了已半生,刀头舔血的日子要比大多数江湖人都多得多,这道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不过的了。

  柳多情缓缓的将爱子放在地上,就放在雷震天的边上。

  没有冷风,阳光显得极为温和、柔软,可是他的手已冰冷,地上躯体比他的手更冷,最冷的却是心,肚子里的心。

  活着的人肚子里那心,不但冷,也更寒,已寒透。

  柳多情冷冷的矗立,冷冷的盯着这人,冷冷的点头。

  “是的。”

  “多情,柳多情?”

  柳多情点头。

  “书生,常笑?”

  常笑点头。

  “浪鬼,杜欢?”

  杜欢点头。

  然后这人点点头,冷冷的凝视着他们,不语,也没动。

  他没有动,躯体后面那粉红色丝带已在飘动,飘动着脱离陈旧、古朴的大门,扭动着飘到多情三子手中。

  多情三子已握起,并没有拒绝,丝带已在手中扭动、摇曳着,仿佛在扭动、摇曳着咒语。

  令人躯体离别、生命离别、统统离别的咒语,离别咒。

  他们仿佛已接受离别,不是自己离别,就是对方离别。

  柳多情冷冷的盯着这人,冷冷的盯着这人手中的锤,要命的锤,使人离别的锤。

  然后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你是离别咒里的人?”

  这人点头。

  “你是离别咒里天王还是护法?”

  “天王,四大天王,着命锤王。”锤王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根根肌肉锤子般坚硬、稳定。“多情山庄已被我光顾过了。”

  柳多情点头,冷冷的目光没有离开锤王一刻,死人已不值得关心,活着的人更重要。

  锤王没有动,掌中的锤子也没有动。

  他躯体后面只要是能喘气的,已被他锤过,至少锤过一次,一次之后还能喘气的,就再锤一下,没有人经过三次,最多两次。

  光顾雷震天也就用了一锤。

  柳多情

  掌中剑已出鞘。

  剑光闪闪,剑气飘飘。

  “你现在要让我们离别?”

  “是的。”

  “离别的滋味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

  “离别后是不是感觉不到疼痛?”

  “是的。”

  “你没有尝试过?”

  “是的。”

  “那你也应该去尝试一下。”

  “是的。”锤王点点头,眼珠子的寒意更浓,“这就要看你们手下有多少真功夫了。”

  柳多情冷冷的盯着锤王眼珠子,冷冷的笑着。“多情三子特邀锤王离别,下地狱去。”

  锤王也笑了,一动不动的脸上已有了变化,根根肌肉已在跳动,随着笑意跳动着。

  他冷笑着点头,不语。

  握锤的手臂上青筋已毒蛇般翘起,锤子已在“嗡嗡”响着,仿佛已忍受不了杀机、杀气而在尖叫、低吼着。

  这“嗡嗡”的声音简直比肚子里心跳还要强烈、凶狠。

  杨晴喘息着,拥抱着无生,“他们是不是就要决斗?”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不是决斗。”

  “不是决斗那是什么?”

  “是仇杀、屠杀。”

  “江湖中人是不是都不在乎生死?说动手就动手?”

  “是的,他们也许都已看淡了生死,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也不远。”

  “不远有多远?”

  “也许只有一层薄纸那么远。”

  “一层薄纸?”

  “是的,就那么远。”

  “一线之隔?”

  无生不语,他缓缓的放下杨晴,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

  仿佛要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戳死,活活的戳死。

  然后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他们。

  杨晴忽然将他抱住,“不要去那里。”

  无生挣脱她的拥抱,石像般走了过去,石像般挺立在他们七尺处。

  柳多情背脊的冷汗已不由的流出,“枪神无生。”

  无生枪头般盯着、戳着他的背脊。“是的。”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想要你们做什么。”

  “你说。”

  “把锤王留给我。”

  “你欺人太甚。”

  “这么好的对手,我不会放过的,所以你们滚蛋。”

  柳多情点点头,躯体已在后退。

  剑已入鞘,剑光已消失,他们之间的离别已渐远。

  多情三子已肃立在不远处。

  无生回过头,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滚,滚远点。”

  柳多情不语,眸子里的怨恨、怨毒已在抽动、抽搐,“你......。”

  “你们滚,快点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掌中青光飘动已消失,软剑缓缓缩回腰畔,书生冷冷的盯着锤王,冷冷的咬着牙,冷冷的抱起地上躯体,鲜血早已冷透的两具躯体。

  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这里。

  锤王没有动,他的躯体仿佛已戳在大地上,无力、无法再动,与大地已活活纠缠在一起,无法移动,无法离别。

  他的眸子冷冷盯着多情三子离去,离别。

  与他离别,与拼杀离别,他们远去的背影,都显得说不出怨毒、怨恨、怨恶。

  无生没有动,也不语。

  所以锤王也不会动,他的眼角已在抽动,眼角每一块肌肉都在抽动,抽动着流下冷汗。

  “枪神无生?”

  “是的。”

  “你什么意思?”

  “决斗。”

  “决斗?我跟你?”

  “是的。”

  锤王笑了,冷笑,残酷、冰冷、凶狠的笑意。

  “你要找死?”

  “正是。”

  “你活得不耐烦了?”

  “正是。”

  “你不想活了?”

  “正是。”

  “你......。”

  无生不语。

  锤王也不语。

  他们的话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动手,动手就是决斗,决斗就是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

  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自己没有,别人也没有。

  江湖中有些人说出的话,简直比金口还玉言,不要说驷马难追,就是四十匹马也追不回来,也许这根本不是追才能解决问题的,也许他们不说出这样的话才能解决问题,一旦说出,就解决不了,也无法解决。

  也许正是他们的存在,江湖才显得多姿多彩、绚丽无比、灿烂辉煌、热血澎湃、豪情万丈......。

  也许正是他们的存在,江湖路才是有血的,江湖路才是血路,血淋淋的血路,令人望而生畏、闻之胆寒的血路,离别路。

  无生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锤王,仿佛要戳死锤王,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之上、牌匾之下、大门之间。

  “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不怕离别?”

  “我想尝试一下离别的滋味。”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与离别咒动手,因为离别咒多多少少会帮你对付万花楼。”

  “你应该出手,不应该像个软蛋,什么都不行的软蛋。”

  “你的行为是向整个离别咒决斗。”

  “是的,所以你正是战书,我向离别咒宣布的战书。”

  “你......。”

  无生不语,再次不语,再次等待,等待动手,等待决斗,等待要命,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已不用等待了。

  因为他已感觉到锤王掌中的锤子已越来越响,越来越烈。

  杨晴已把耳朵捂住,只能远远的盯着,远远的躲着。

  没有风,多情山庄四个金黄色大字已在抖动,然后就掉了下来,着地尘土飘起,飘飘荡荡的摇曳着。

  就在锤子响到最剧烈、最强烈的时候,锤子已挥出。

  然后无生骤然已消失。

  锤子缓缓的缩回,下面赫然出现一个大坑,漆黑的大坑。

  无生已不见。

  他是不是被锤子变成大坑?

  锤王冷冷的盯着手中锤子,锤子没有血。

  为什么没有血?

  他的额角冷汗已滚落,脸已扭曲,神情已僵硬,硬死。

  杨晴喘息着扑了过来,到处找着,躯体已发冷,冷的要命。

  他是不是已死了?被那一锤活活的锤成肉饼?

  锤王喘息着擦了擦汗,就在他擦汗的时候,一条人影轻烟般飘起,飘了出来。

  飘在他的身边。

  锤王冷冷的盯着无生,无生手里赫然拿着一只手臂,血淋淋的手臂,手上赫然拿着锤子。

  没有人比锤王更了解这锤子,因为那锤子就是他自己的。

  他咬牙,躯体再也控制不住,忽然倒下,鲜血骤然从断臂出标了出来。

  他的鲜血与其他人鲜血也是一样,滚落到地上以后,并没有多激起一丁点尘土。

  然后他缓缓的闭上眼,脸上的肌肉已渐渐松弛,不再僵硬。

  也许他已不是锤王,手中没有锤子,就不是锤王,而是狗屁。

  他已在缓缓的等待,等待离别。

  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统统的离别。

  “你可以动手了。”

  “我为什么要动手?”

  锤王忽然睁开眼角,盯着无生,流露出一抹极为痛苦、极为惊讶、极为不信之色。

  “你不杀我?”

  无生忽然倒下,嘴里一口鲜血忽然吐出。

  他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什么也没有。

  “我不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战书,你要活着回去。”

  锤王点头。

  他不再说话,也没法说话,更不必说话。

  他转过身走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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