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销魂凝视着不远处的杨晴,脸上的笑意更浓。
眸子里销魂之色更加剧烈,她仿佛在欣赏着一对情侣在雪中把玩着寂寞、多娇、诱人的情爱、相思。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远远的站着。
无生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抖动着,空空洞洞的眼眸依稀没有一丝情感,更不会又一丝疼痛、哀伤之色。
杨晴笑着,她的笑容没有一丝顾忌,说不出的洒脱、放纵,并没有一丝羞涩之意。
她欢快的握住一个雪球抛向无生躯体,雪球破碎,化作缕缕情感在躯体上缓缓的凋谢、落下。
不远处的长轩犹在疯狂燃烧,疯狂燃烧着里面的尸骨,也是他们的悲伤。
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她欢快的作弄着心中情感,是不是不愿无生有一丝伤感?不愿他感觉到躯体上痛苦?更不愿他忍受着道道伤口带来的折磨?
所以才拼命的不惧森寒冰雪,拼命的流露着欢快、喜悦。
有些人看似无情,其实心里却有情,有情无情,也许并不是用肉眼看的,肉眼也根本看不到。
如果要好好仔细看看周围的人,也许你就会发现,有些人看起来情感飘飘,仁义荡荡、道貌岸然、有情有义的那种人,到了关键时刻,也许就会变得猪狗不如、禽兽不如,冷血、残酷不带一丝人味。
明明看起来没有一丝情感的人,石像般没有一丝情感,也很难与情感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那种人,到了关键时刻,也许就会变得侠肝义胆、热血澎湃起来,血染苍穹也不惜誓死守住情感,更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杨晴忽然倒下,在雪地里喘息着,但她脸颊上那笑意依然飘着,“我真的不行了,实在太累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她,缓缓伸出了手。
他的手冷静、稳定而又温暖,没有一丝改变,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已僵硬、凋谢。
她扑向他的怀里,就像是疲倦的孩子扑向大人怀里,“我真的努力了。”
无生不语,却已点头。
杨晴凝视着他的脸颊,迎着柔和、娇弱的阳光看着,石像般坚硬、稳定的脸颊其实并不是没有一丝情感,也许比大多人都很多情,他的情感也许比大多数人都真誓。
“你知道我的用意?”
无生点头。
杨晴笑了,笑得更愉快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无生摇头。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
无生不语。
杨晴眸子里的那种委屈渐渐变浓,渐渐已在抽动。
无生深深叹息,没有说话,却将她的双手缓缓握起,那双手已深受冰冷、无情的冰雪折磨,已不停的抖动着。
杨晴不懂,也不语,脸颊上委屈之色渐渐消失,羞涩之意渐渐已飘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她的脸颊更加羞红,仿佛比低悬的阳光还要红润、多情。
杨晴缓缓闭上眼,似已在想象着美好的一刻。
无生将那双手放到嘴边,杨晴的躯体渐渐已在抖动,仿佛已要崩溃,经受不住这种猛烈的冲击。
他长长叹息,轻轻吹着,将嘴里热力完全释放到那双几近冻僵的手上。
杨晴睁开眼,笑着不语,盯着无生。
仿佛很苦恼,也很无奈。
雪鹰低下头,长长叹息,似已被柳销魂的那种善良、情感折服。
因为他深深的感觉到她凝视着他们,却没有一丝羡慕、妒忌之色,只有欢乐,他们的欢快仿佛也能令自己欢快。
她是不是已将杨晴当做自己?将自己的情感已完全放在她身上?
这岂非是一种情感的延续?也是女人一生的爱情延续?
柳销魂娇弱的笑着转过身,面对着阳光,似已在感受着那丝丝热力。
她欣赏着别人的情感得到升华,自己就可以得到满足。
这到底是不是愚笨?
她走向阳光,希望更加靠近一些,娇弱、温柔的热力似已将她完全吸引。
雪鹰在后面跟着,雪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年轻人的脸颊很少没有表情。
他也不例外,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他的表情就是酸楚,替柳销魂酸楚。
他垂下头,似已在沉思。
一切都显得很安静、祥和而又温暖,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雪鹰骤然间扑向柳销魂,将她推的远远的。
柳销魂不懂,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简直将她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凝视着雪鹰。
雪鹰骤然间已被关在笼子里,笼子骤然间合上,紧紧的合上。
笼子并不到,却很坚硬,四周都是儿童手臂般粗的铁管,漆黑的铁管。
雪鹰已在里面摸索着漆黑的铁管,铁管骤然间发出无数道寒光,定入他的躯体。
他咬牙,忽然倒下,倒下就不再动弹。
柳销魂忽然扑向笼子,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没有一丝活力,渐渐已变得冰冷、僵硬。
这一瞬间实在太突然,太令人意外,令人无法想到。
不远处从雪地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一个雪白的人,浑身上下只留一双眼睛。
这赫然是忍者。
他竟没有走,一直等待机会出手,一旦出手,就很难失手。
因为他们是忍者,忍者就是拼命的忍耐,忍到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才会出手。
机会已来,就会把握,一击必中。
他们把握那种杀人的机会,不但直接、简单,而且冷血、无情,对自己冷血、无情,对别人也是一样。
他一脚将柳销魂踢飞,飞到无生的边上。
无生将她扶起,“不要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销魂点头,已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话的力量似已被那忍者一脚完全击溃,击死。
无生的手靠在她躯体上,等到她的躯体完全稳定才拿开。
她喘息着凝视雪地,四面周围都是雪白,没有人。
那人忽然已消失,似已与冰雪融为一体,似乎随时都会从冰雪里冒出来。
冒出来就是给于致命的一击。
那致命的一击绝对很难躲过,因为那是忍者从无数痛苦经验中总结出的一击,也是最正确的一击。
他们只会那一击,活着也为了那一击。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缓缓已闭上。
杨晴咬牙,盯着无生,“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快睁开眼来。”
无生不语。
他为什么要忽然闭上眼?是不是明知自己已没有了活着的机会?已在妥协?向死亡妥协?
不远处的长轩依稀在燃烧着,并没有一丝倦意,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大地一片死寂。
没有风,天地间肃杀之意更浓。
杨晴咬牙,喘息着,她已能感受到柳销魂的躯体也是一样,躯体剧烈抽动着。
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着,仿佛随时都会发疯、崩溃、倒下。
杨晴紧紧握住柳销魂的手,她们的手心都已沁出冷汗,已湿透,彼此都能感觉到那冷汗比冰雪更冷。
杨晴盯着柳销魂,“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柳销魂点头,却有摇头,并没有说话。
她已凝视着无生,无生不语
,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的石像般一动不动。
但他额角那根青筋渐渐已凸出,已在跳动。
无生咬牙,骤然睁开眼睛,用力将她们推开,一道剑光骤然间从地下飞出,飞向无生的躯体。
致命的一击,也是最正确的一击。
这一击实在惊人,实在出乎意外,实在防不胜防。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道剑光飘向自己,仿佛只能等着剑光飘向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剑尖距离他咽喉不到半寸时,骤然间停下,活生生的停下,停死在那里。
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似已真的死了。
剑“噗”的落到雪地上,这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无生,眼睛里流露出说不出的怨毒、不甘之色。
无生喘息着将他推到,就看到另一个人站在那里。
剑尖上的鲜血犹在滴落,人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
雪白的躯体,雪白的发丝,雪白的眼眸,什么都是雪白的。
“雪鹰。”杨晴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远处的笼子犹在,雪白的尸骨也犹在,这人不是雪鹰。
雪鹰的手里握住竹棍,绝不是剑,这人只是与雪鹰长得很像的人而已。
这人是什么人?
没有风,剑尖的鲜血滴得很慢很慢。
他缓缓的抬起头,面对着无生,似已在盯着无生。
无生不语,似已只能被他盯着。
剑未入鞘,剑光依然飘飘,说不出的森寒、无情。
人呢?是不是更无情?
是不是只有无情的人才可以令掌中剑变得更无情,也更冷血、残酷。
剑尖下的人渐渐冰冷、冷透、僵硬,剑尖依稀没有动,剑尖的前方就是无生。
无生没有动,剑尖也没有动。
无生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在大地上。“我知道你。”
剑尖没有动,没有一丝动的意思,更没有入鞘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岂非还要有人要死在剑下?
他是不是要无生也死在剑下?不远处的杨晴咬牙纵身一跃,却被柳销魂死死抓住,一丝也不能动弹。
杨晴能动的就是泪水,泪水已滚了下来,流出却滚到柳销魂的脸颊上。
柳销魂努力的将她抓住,不停的喘息着,也不停的摇头。
杨晴点头,缓缓的已无力,无力的趴在柳销魂躯体上,似已虚脱、崩溃。
柳销魂轻柔的将她放在边上,凝视着她的脸颊,轻轻的摇了摇头。
杨晴喘息着,她已明白柳销魂的意思。
柳销魂的意思就是不愿她去打扰他们,她扑过去并不能帮到无生一丁点忙,只能令他分心,丧失判断能力。
高手间的决斗,命悬一线的一击,一丁点也不能分心,也不能多情,否则死的一定很快。
也许比想象中要快的多。
剑尖上的鲜血已完全滴尽,没有一丝血痕,这是把好剑,剑柄上的手更是好手。
冷静、稳定的手。
“你知道我?”
无生没有动,剑尖距离他胸膛并不远,伸手就可触及到。
剑气犹在,剑意犹在,剑光犹在。
依然可以杀人于瞬间,没有人有疑问。
可是无生仿佛并不在乎,是不是已深深了解握剑的主人?已了解他不会出剑?
“是的。”无生盯着、戳着那把剑,盯着、戳着握剑的手,“你不是人。”
“那我是什么?”
“你是花,万花楼的漫天雪花。”
雪花咬牙,似已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