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已临,飘柔风,好天气。
夺命灯夫并没有从正门进三花楼,找了只偏舟从后面环城河进去的。
开门的是个矮小老头,他正好将一盆刷锅水倒到夺命灯夫头上,夺命灯夫并没有怨恨他,反而笑了笑。
爱小老头板脸冷冷厉声吼着,“你是什么人?”
夺命灯夫缓缓将斗笠拿掉,笑了笑。
老头笑了,“原来是夺命大爷,老朽实在对不住了。”
夺命灯夫笑了笑。
他将绳子递给老头,自己笑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大门并没有开,姑娘们并没有起床,她们起床的时候,都是在酉时,这个时候,她们正在睡头上,可是他并不在乎。
他端了一张椅子出来,舒舒服服的躺着,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夺命灯夫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叫谁。
鸟笼里鹦鹉忽然鬼叫了起来,“夺命来了,快接客,夺命来了,快接客,......。”
后面走来个半老徐娘,双腿打晃,眼睛又红又肿,发丝散乱着,她显然睡的并不好。
她缓缓丢了点食物进去,就走向夺命灯夫。
“大爷,我们家鹦鹉都认识你了。”她并没有看一眼夺命灯夫,还在揉着眼。
夺命灯夫也揉了揉眼,又揉了揉鼻子,他忽然站起,走向鹦鹉,笑了笑,“我叫什么名字?”
鹦鹉鬼叫着,“夺命灯夫,夺命灯夫,......。”
它一连串叫了十几个夺命灯夫的名字,又低下头享受着食物。
夺命灯夫笑了笑,眨了眨眼,“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半老徐娘苦笑不语。
这实在是个小顽童,喜欢跟只鹦鹉拌嘴。
鹦鹉眨了眨眼,“娘希匹,娘希匹......。”
夺命灯夫忽然抱着鸟笼使劲摇了摇,“小杂鸟,信不信弄你一顿。”
鹦鹉痛嘶着,痛叫着,“小兔崽子,老娘不怕,小兔崽子,老娘不怕......。”
夺命灯夫不摇了。
半老徐娘痴痴的笑了笑,拉了拉夺命灯夫,“你还真是个小顽童。”
夺命灯夫忽然抱拳一笑,“刚刚这厢失礼了。”
鹦鹉磨了磨嘴,“大爷里面请,大爷里面请,......。”
夺命灯夫笑的更加欢愉了,一夜未眠的倦意仿佛已褪去了些许。
半老徐娘将他引进一间极为华丽的屋子里,痴痴的笑着,“夺命大爷今天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她说着话的时候,倒了杯茶递给夺命灯夫,然后就在夺命灯夫肩膀上揉着。
用的力道并不大,也不小,不但刚刚好,也刚刚舒服。
“当然是春风小妖精、小细腰、小狐狸。”夺命灯夫不由咬了咬牙,这女人手劲实在令人舒服的要命。
舒服的已令他嘴角流出口水了。
“这个可能不行,她们还在休息,身子弱的很,经不起你折腾。”半老徐娘笑了笑,笑的脸上已现出了媚态。
夺命灯夫眨了眨眼,也笑了笑,“没事,我是多情公子,动作并不大,所以不用担心。”
半老徐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在笑的时候,心里却在叫骂着,“这个死鬼,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放过,真是个挨千刀的。”
这句话绝不会说出来的,脸上也不会表露出丝毫,风
月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人,这个分寸还是拿捏的很稳。
夺命灯夫笑了笑,缓缓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躯体,又深深吸了口气,才盯着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笑而不语,也不动。
夺命灯夫咬咬牙,“你不去找,我自己去找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已走了出去,半老徐娘又气又恼又笑。
她就没见过这么个人,急着找姑娘的人她见过很多,却没见过这么急的,实在是个土包子,又土又流氓。
她连忙将夺命灯夫拉住,连连笑着,“夺命大爷不要走的这么急。”
这女人又将夺命灯夫缓缓拉了进来。
夺命灯夫喝了口茶,面对墙壁上那幅美女图,上面的美女美的实在令人心颤,实在令人心醉。
“三花是来不了,人家身子虚的很,所以......。”
夺命灯夫身子忽然转向那扇门。
“所以还有别的......。”
夺命灯夫点点头,脸上显得很焦急,“不要磨牙了,快点。”
半老徐娘笑着将门关上,笑着凝视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看不懂了。
她缓缓解开一粒扣子,他忽然懂了,所以他抱着肚子连连叫痛。
半老徐娘连忙将他扶在椅子上。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她轻轻在背脊上揉了揉,“你哪里不行了?哪里不行了?我来帮你,我一定让你行。”
她说的很诚恳而关切,怜惜而亲切。
夺命灯夫却要炸了,“我肚子疼,实在疼极了。”
他说疼的时候,嘴巴已瓢了,这样也许会装的更像点,这样岂非可以瞒过聪明人?
半老徐娘眨了眨眼,叹息了声。
她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缓缓将那扇门打开。
夺命灯夫走出去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好像舒服了很多,他脸上的疼痛之色也没有一丝改变。
他缓缓走向姑娘们的闺房。
柔和的晨光新鲜而迷人,他只看了一眼晾衣杆上红肚兜,就忽然喘不过气了,心速仿佛已加快了很多。
半老徐娘笑得仿佛要哭了。
她连忙拉住夺命灯夫,“茅坑在后面,不是那里。”
夺命灯夫点点头,他依然像那边走着,“我只是嘘嘘,并不是别的。”
半老徐娘已不知如何拉住这大色魔了,正在紧要关头,鹦鹉忽然叫了。
“萝卜来了,萝卜来了,萝卜来了......。”
夺命灯夫忽然肚子不疼了,也不想去嘘嘘了,他忽然走向院子。
半老徐娘眨了眨眼,满脸惊讶,“夺命大爷,你怎的一点也不疼了?”
风月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女人,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事她已做的太多了。
夺命灯夫轻轻咳了咳,并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无疑已说了很多,半老徐娘笑着不语。
小萝卜头站在鹦鹉边,笑着凝视鹦鹉,“你会说话?”
“是的,是的。”
“你会唱歌?”
鹦鹉摇头,“不会,不会。”
夺命灯夫笑了笑,“想不到鹦鹉居然认识小萝卜头。”
鹦鹉点点头,“经常过来,岂能不知,敬仰之至,如雷贯耳......。”
小萝卜头脸蛋红了红,缓缓转过身。
“你好像很不顺,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夺命灯夫苦笑。
“无生不会杀你的。”小萝卜头抱着鸟笼摇了摇,“他并不是好杀之人。”
鹦鹉鬼叫着,“臭萝卜,丑萝卜,烂萝卜......。”
小萝卜头仿佛没有听见。
“难道你杀送终大人的事被狗头铡知道了?”
夺命灯夫苦笑,点点头。
“难怪你这么怕了,难怪你要找我们了。”
这时曹义杰掠了进来,扶剑微笑,翩翩而立,显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一双眼睛略显红肿而无力。
夺命灯夫看了看那只鹦鹉,他很想知道鹦鹉是否可以叫出曹义杰的名字。
鹦鹉果然叫了起来,“狼儿来了,狼儿来了,......。”
夺命灯夫吃了一惊。
狼儿岂非就是韩狼儿?
韩狼儿摸了摸光头,凝视着鹦鹉,“你认识我?”
“认识的很,认识的很......。”
韩狼儿鼻子已抽气,直愣愣盯着鹦鹉。
夺命灯夫笑了笑,“想不到鹦鹉认识韩狼儿,真是慧眼,厉害,厉害的很。”
半老徐娘远远站着,并没有靠近他们。
多年的风月磨难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不要离江湖人太近,特别是危险的江湖人,更不能离得近。
夺命灯夫忽然又笑了笑,凝视着鹦鹉,“你怎么会认识韩狼儿?”
“死不要脸,喜欢偷看,死不要脸,喜欢偷看,......。”鹦鹉一连串叫了十几次。
韩狼儿那脸又白又红又黄的变了几次,冷冷的盯着鹦鹉。
鹦鹉竟已抖动着。
韩狼儿忽然盯着夺命灯夫,“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夺命灯夫笑了笑,“一点点。”
“一点是多少?”
“只是被人追杀而已。”
韩狼儿冷笑,“夺命灯夫被追杀?这事传出去,有谁会信?”
“是狗头铡。”
“我信了。”韩狼儿摸了摸头,忽然已飘走,“这没有老大的意思,我不会出手的。”
这人竟已走了。
夺命灯夫笑着凝视曹义杰,他希望曹义杰不要离开。
曹义杰也笑了笑,“我不会走的。”
他看了看远去的韩狼儿,心里仿佛变得说不出的欢快而得意不已。
夺命灯夫看得出他很高兴,却不知道他高兴什么。
他又看了看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点点头,“我也不会走的,我一定帮你。”
“狗头铡现在还不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我们还不急着动手。”夺命灯夫深深吸了口气,“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可以好好舒服舒服。”
小萝卜头笑了笑,脸上竟已泛起了红晕,“我们的确该好好休息休息,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狗头铡的眼线很多,所以我们不会等太长时间,那个猪头一定会过来。”狗头铡笑了笑,“我们正好以逸待劳。”
小萝卜头缓缓走向姑娘们的闺房,初晨的柔光柔意更加剧烈,晾衣杆上红肚兜柔柔地起伏着。
半老徐娘笑面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