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钟亦得家里,钟惋在给儿子安排今日的事:“亦得,今日带些礼品去陈图浩家里,也别做什么,就随便聊聊,联络下感情。”
“娘,陈老板做布料买卖,我们家做瓷器生意,八竿子打不着边,为何要去他们家里呢?还联络感情,不是说商场无真朋友吗?”钟亦得不太愿意去。
钟惋坐在家里正座上,端过丫环送来的茶,跟钟亦得说明道理:“亦得,生意场上,虽无真正的朋友,但可以一时为友,而且,成不了真友也不可成为敌人啊。将来我们有个资金周转问题,与官家打交道的时候,他陈图浩家都能帮得上忙的。”
“娘什么事都能说通亦得,亦得唯娘的命是从。”钟亦得伸伸懒腰,在母亲面前还有些大男孩的样子。
钟惋笑看他:“别耍嘴皮子了,娘今日要去和福建,广东来的客户谈生意。将来这一切都是你要继承的事,今日先让你去学着与商户交谈。”
就这样,钟亦得来到陈图浩家里,感叹着偌大的宅院:当朝王爷的王府也不过如此吧,这陈老板怎不知财不外露呢?
陈府下人去通报后,陈图浩亲自出来迎接,和钟亦得一起进了正屋,笑开了花:“钟公子来我陈家怎不事先知会陈某一声?这让陈某有失远迎啊。”
“陈老板客气了,晚辈怎能让长辈远门迎接呢?”钟亦得和陈图浩说着表面话。
在庭院东侧踢毽子的表姐妹们都无心踢了,毽子早已落地,她们的眼光,心思已全在刚才入门的这位年轻后生身上:羽扇纶巾,面如冠玉,长袍加身,风度翩翩,才弱冠之年的样子,竟有胆量与富甲一方的舅舅谈笑风生,毫无惧色。
黄春梅问刚才通报的下人:“这位客人是谁啊?”
“钟氏瓷器的继承人,钟公子。”下人说。
表姐妹们疯狂了,心都要跳出来了,“真帅气,比宋大人更英姿飒爽”“有钱有势有貌”。她们就差问一句“不知有无成亲”。
陈家正屋内,钟亦得按照母亲的意思,与陈图浩随意聊聊:“陈老板,这青瓷是钟家相赠,还望笑纳。”
“钟公子还真是有心了,不仅亲自登门,还送了这一尊一人高的青瓷,这倒让陈某无地自容。他日,陈某当登门拜访钟老板,亲自道谢。”陈图浩收下了礼:看这么大的瓷瓶,是真来结交的,也不必做样子推脱一番了。
钟亦得继续说着官面话:“陈老板哪里话,你我陈家,钟家,同为鄱阳县商家,虽经营不同,但若有个不慎,将来相互往来,帮衬都是应当的。这青瓷就当是一份薄礼,从此,我钟家与陈家就是商场好友了。”
“钟公子有才有貌,让人听着看着都喜欢啊。这结为亲家的念头就在我脑子里了,可惜我的女儿还小。”陈图浩极力赞赏,他心里对钟亦得的初见也是感觉甚好。
这时,陈图浩的外甥女们一个个忙着进来,又是倒茶,又是端果子,还对着钟亦得挤眉弄眼的,都想谋得钟亦得一眼。
钟亦得看她们打扮得华丽,不像是丫环,看年龄,也不像是陈图浩的女儿,但这挤眉眨眼的,让人好生尴尬:难道她们是烟花女子?不会吧?
钟亦得正直了坐姿,问:“陈老板,这几位是?”
陈图浩回答地很快:“都是我的外甥女。”
钟亦得才知,感觉很不舒服的他,委婉地说:“晚辈怎有如此荣幸,让陈老板的外甥女来接待?这不折煞晚辈了,晚辈就此告辞了。”
“钟公子,不再坐一会?”陈图浩想留这位背后有着巨大商机的客人,但钟亦得走地很快。
“一群外甥女花枝招展地出来,陈图浩招待客人可真够吓人的。不过今日我的任务完成,去郑婆婆家学手语去。说不定就能遇上罗素素了。”钟亦得走着,自言自语道。
罗素素在仓库账房内的工作对她来说,很轻松,她做完自己手头的事,想到了郑婆婆,去陪一陪这个可怜的哑巴老人吧,不想与钟亦得不期而遇。
“钟亦得,你真的来向郑婆婆学手语?”罗素素惊喜地望着他:“元宵节那天,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
钟亦得自豪地说:“郑婆婆说,我已学会三成了,可以用手语通话了。不信你问。”
郑婆婆点点头,满脸皱纹散开来,笑着比划着:“你们坐着聊,我去给你们炒菜,做一顿好吃的晚饭。”
“郑婆婆,我来帮你。”钟亦得过去说。郑婆婆欢天喜地摇摇头,示意他去陪罗素素。
钟亦得陪着罗素素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这里是在一个山坡上,山坡下的稻田,菜地,人烟,还有一望无际的鄱阳湖,尽收眼底,也算是个观景的好地方。而钟亦得心中最喜欢的景色是,夕阳西下时,照着罗素素的脸,一片晚霞,与碧波万顷的鄱阳湖相互映衬。
“郑婆婆真热情,我跟她说,是你介绍我来的,她每次见到我就像见到了亲人。还时常拿一把新鲜蔬菜让我带回家,说是她自己种的,洗得干干净净的。”钟亦得说着自己的快乐:“罗素素,难怪你喜欢来这里。”
罗素素望着鄱阳湖,托腮,深沉地说:“郑婆婆有两儿两女,女儿嫁的远,很久才回来一次,两个儿子都在辽东的战场殉国了。她很多时候都是一人住着,靠着朝廷的丁点抚恤金和她种菜卖菜的钱过日子。她说她不苦也不累,就是孤单,希望有人陪她,说说话,可没几个人看得懂她的手语。她就只能孤单着。早上炒了一碗菜,一日三餐,到晚上都吃不完。”
罗素素的侧脸已低下晶莹的泪珠,钟亦得想为她拭去泪滴,但不好意思,就轻声说:“罗素素,你带手绢了吗?你流泪了。”
“哦,我用袖子擦一下就好。”罗素素羞涩的看了钟亦得一眼: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会那么深情,情不自禁地流露真情,连流泪了也不知。
钟亦得已能看出她的点滴心思,为了不让她觉得不自在,就假装不在意地问:“罗素素,为何别人不和郑婆婆做手语,只有你来呢?”
罗素素苦笑,说起伤心的往事:“小时候,我总是被表姐妹丢弃在一旁,也被同村的小孩丢弃。我总是那个跟在一群同龄人身后,最后面的那个人。我为她们收拾衣裳,为她们捡石子,捡栗子,捡毽子,他们荡秋千,我就给他们推。尽管我做得如此卑微,可他们从来就不当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他们不需要我时,我就会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你这么善良的一个姑娘,他们为何会这么对你?”钟亦得十分不解,因为他从小在母亲的保护下生活得很好,强大的财力背景,让他成了小伙伴的中心。
钟亦得做了个手势“听你的,全部吃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