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在绝望中全部死去,要么在痛苦中自己活着。
重情重义的人会选择前一种。
他坚信着。
灰暗的天空,沉闷的氛围笼罩在空气中,让人心烦。
浓重的药水味和奔走的白大褂之间只有匆忙的脚步声和带着痛苦的嘶鸣。
这是染血铁轨,在那一夜过后区区一个星期的景象。
就像是坟葬岗一样,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死掉了随手望死人堆里一扔,就这样解决掉了。
这一个星期里,生命被漠视了。
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那个白天,在当天的下午,就有不少人感觉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集训。
但所有人都以为是内心受到了惊吓导致的,也没有在意,只是在第二天……
感染爆发了。
数以千计的士兵被感染,浑身犹如被火烧过一般的伤痕,皮肤上面满是感染块。
守望在一旁观察了一起急救手术,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他还是看出了一点东西,那些感染块下面,皮肉已经都被腐蚀了!
由内而外的病毒,如同冰消水释。
没有办法阻挡!
并且附近还来了许多的“难民”,那些都是流浪在外的强大团体,只是全部都被瘟疫感染了,来到这里寻求帮助。
堡垒的城门打开,将这些人都迎进了城。
到了这种时刻,已经没有什么功夫再去考虑个人的纠纷了。
守望看到这些难民们,都神情恹恹的坐在垫子上面,老老实实的被铁轨里的医疗队检查。
难以想象,他们之前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强大团体。
他已经了解到这些团体一般都很看不起堡垒里的人,认为他们是一群缩头乌龟,搔之以鼻。
可是在生命面前,他们的尊严被抛弃了。
守望想这应该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团体的原因吧。
在看到别人一个个死去的时候,恐惧是大于自己死去的,恐惧由心生,于是不想死。
信念,可以让小人变成英雄,亦可以让英雄变成小人。
他们的内心里,究竟装着什么呢?
守望用力撕下一块绷带,轻轻的绑到了那个重患的脸上,站起身来,看着这一片悲惨的景象。
“守望,那边有个战死的难民,你去安排一下!”
“好。”
静静的点点头,小跑着到白担架旁,一路上小心的躲过那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的病患,大部分都是重度感染者,基本上活不了几天了。
对于这些人,守望表情很平淡,安静的有些冷漠,他这几天见了太多次死亡了,以至于对此都有了些麻木。
但他还是尊重他们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掀开了白帆布,神情很是庄重的将双手合十——据说这样可以让死去的人超生,他正想要用手掌轻轻的合上死者那不甘的双眼,然而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色变得无比的惨白。
难民的双眼是紧闭着的,神态很是安详,眉宇间舒缓开来,双手也是合十放在胸前,嘴角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守望的手悬在半空中哆嗦着,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嘴唇失去了血色,干枯的发紫。
“哦?这还真是一个很特别的难民呢,看来生前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负责后勤的管理员惊讶的走了过来,颇为惊奇的说道,不停的赞叹着。
这是真心的赞扬,然而守望却跪在那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这世界的一切都在随他远去,有色的,无色的,扭成一团,混成一堆线,扭曲与肮脏在他内心发酵。
他用手支撑着地面,用低哑的嗓音喃喘着,浓郁的热气从他嘴角呼出。
“杀了他……”他脑海里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话,烦躁与愤怒充斥了他的内心,守望抬起手,却茫然的发现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他重新低下头去,静静的看着那人的脸,突然哭了起来,脸皱成一团,泪水从他脸上溅到地上,像是绵延无期的大雨。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彻底崩溃了,跌坐在地上,放声的哭泣着,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在大马路上哭嚎。
“为什么……为什么啊……”守望痛哭着,抱住了难民,浑浊的泪水滴到了他干枯的脸上,蹭的哪里都是。
他哽咽着抬起头看着难民的脸,粗犷的棱角上满是安详。
守望却抑制不住,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为什么会是你呢?为什么?”
“格雷……”
他突然笑了,笑的很惨,泪水从那咧开的嘴角两旁流下去显得无比难看。
“想不到,再次见到你时,居然……是这个样子了。”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眼,守望闭着眼抱住那冰冷的尸体,无声的哭着。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未来有什么事熬过去不就好了?人生活一场,多笑笑看前方啊!”
刚认识格雷时他安慰自己的话,那样笑着的他那么的豪放与热情,脸上带着阳光,眼睛里,是让人安心的温暖,和灼热到近乎绕起来的太阳。
他记得当初为了让格雷他们躲过丧尸们的搜寻自己去吸引那领主的注意,被刺穿了身体,差点死去。
但他并不后悔,就像有些人愿意为了母亲或爱人捐赠器官一样,他们对于他,是很重要的人。
幸运的是他最后活了下来,但是他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守望一直一直都很担心,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子。
却没想到,他们的相遇,是这么的突然,这么的……让人绝望。
在这灰暗的天空下,在这弥漫着药水和腐烂的尸体味道的空间,在众多将死之人的呻吟里,他们……在死人堆里相遇了。
他们紧紧的相拥,然而终究有一个人感受不到了,他的身体已经冰冷,意识已经消散,血液已经流光,已经……已经……死了……
守望再也见不到他那张扬的眉毛了。
再也看不到他那一嘴的大黄牙了。
再也看不到他捂着头哀嚎苦恼的样子了。
再也看不见他叼着烟一脸拽拽的样子了。
在也看不到……那温暖如夏天的笑容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脸上残留着没有剃干净的胡渣,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白衬衫,扛着一把大号的机枪,嘴里叼着一根劣质的烟贱兮兮的咧着一嘴大黄牙对他笑着说道……
嘿,boy……
“有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