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云舒愣住,宫女愣住,太监愣住,所有人都愣住。
唯有她,高傲的像是最圣洁的神,带着目空一切的态度,与他相视。
天!她竟然敢打他!
当着众人的面打他!
他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朕不会放过你!”怒吼声穿过庭院,穿过假山,穿越宫墙,他的怒意,仿佛滔天巨浪,要将世间的一切湮没。
天子发威,甚至连大地都在惊颤,而她,却淡漠的如亘古不化的寒冰,无论何事,都无法打动她。
谁知,她竟然笑起来,走近他,竟然——
又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彻底愣住。
没有人不惊讶,没有人不害怕,她,那个女子,竟然打了暴虐成性的帝王……两个巴掌!
再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美丽而高贵的女子,却在同一时间做了两次。
她鲜丽柔亮的笑容,参杂着浓浓的讥讽:“你会怎样惩罚我,用那些变态阴狠的法子吗?你以为,我还会害怕,被惊恐与痛苦折磨了太久的人,他们会失去对惧怕的感觉,就像现在的我,对你只有深恶痛绝!”
他终于回过神,却依然想不明白,一向畏惧的她,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胆大妄为,因为什么?
到底因为什么?
“你要是指望那个傻子来救你,那么,你就错了,他是个不择还不扣的伪君子,胆小鬼!朕的月儿,那么聪明,竟然会看错人,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他笑起来,仿佛刚才的那两个巴掌,根本不是打在他的脸上。
“他逃走了,逃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让湛蓝的天空,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死灰色。
他慢慢接近她,眸中是野兽般的冷酷:“朕……要让你生不如死……”
用力捏紧她的下巴,仿若地狱修罗的声音,自他喉间溢出。
她冷冷看着他,冰冷的视线,像一把尖利的冰刀,狠狠插入他的胸口。
“那么,你会如何做呢?”口气淡漠,毫无温度:“用锋利的宝剑,一寸寸剜刮我的肌肤,还是用烧红的烙铁熨烫我的心口,或者……用极细的银针,刺进我的骨血,让我痛不欲生?”
她说的很冷静,仿佛这些令人胆寒的刑罚,施与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别人。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是啊,他会怎样做,所有残酷的手段他一一用过,没有一个,可以凿开她坚硬的心房,融化她冰冷的外壳。
那么,他还会如何做?
她笑,笑得娇媚,笑得讥诮,笑得冰冷。
用力扭开脸,将自己的下颌从他手中挣脱,她笑得那么纯粹,仿佛一切事物在她的眼中,都不再重要。
“可怜的皇帝,你只有这些手段吗?看,我打了你,你却拿我无可奈何,多么卑微的地位啊……”她葱白如玉的手指,轻掠鬓边的散发,冰雪般的气质,无人可比。
“至尊无上的皇帝,竟然不敢杀死以下犯上的妃子,这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从来没有这么笑过,好似他的痛苦,也成为她的乐趣。
多么相似的两个人,多么相似的性情,多么相似的残忍。
红花绿叶间,美丽的雪夜,仿佛开在夏日里的一朵冰花,孤绝清冷气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温度。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害怕这诡异的气氛,会威胁到自己,聪明的人,都知道不该在此刻,任意妄为。
因为,一不留神,就会——
惹祸上身。
危险的气息,在周围流动,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地绷起。
在这样涌动着阴冷气息的环境下,偏偏只有她,笑得不知所谓,笑得纯净如雪。
她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向他屈服?
他只是个没有人心的恶魔,对待这样的恶魔,不该有同情,不该有惧怕,不该有迷茫。
“月儿,月儿……”他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她,似乎像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不知何时,就化为飞雪,消失无踪。
折磨,伤害,恫吓……
不都是要将她禁锢在身边吗?为何,会适得其反?
她只能是他的月贵妃,不会属于任何人,也不会属于她自己。
看到他向自己接近,她猛地后退一步:“若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呵……后悔?”他冷笑:“我轩辕麒玉从来不知何为后悔,倒是你,不听话的月儿,你才会后悔!”
背转身子,她闭上眼,轻语:“那么,就让我们赌一回吧。”
“怎么样?”她随手拨弄着桌上的茶盏,向身后的女子问道。
靠近她,云舒用她所能听到的最低声音道:“查明白了,那个女子,是皇上奶娘的女儿,因天生体弱,皇上就在宫内造了一个小园子,让她住在那里。”
端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嗯,他那样的恶魔,倒真是有心。”
云舒眉宇间蕴着担忧,看着雪夜,欲言又止。
放下茶盏,她柔声道:“什么事?说吧,憋在心里面也不痛快。”
云舒犹豫半晌,开口道:“娘娘,那个赌约……”
她知道云舒想问什么,早晨,她和轩辕麒玉对峙不下时,她下了一个赌注。
“两年为限,若是我帮你清除一切阻碍,你就要放我离去。”
“如果真是这样……你还能走得了吗?”他笑谑。
她不反驳,只问:“天下,难道不比一切都重要吗?”
他先是微怔,随即展眉而笑:“好,朕就与你赌这一回。”
话锋一转,又道:“如若你输了呢?”
她浅笑盈盈,如水的光华,在眉宇间流转不散:“若是我输了……就陪你一个灵魂,一个全心全意臣服于你的灵魂。”
那时,她用计为自己拖延了一些时间,此时被云舒重提,她恍然想起,这个赌约,竟然真实存在。
轻握云舒的手,她的眼眸,像是最璀璨的月华:“别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或许……我们等不到两年。”
两年,这么长的时间,谁又能知道,一切还会像现在这般。
世事无常。
这是从她进宫的那一刻,就明白的道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