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晞也想过,如果莫伶囹不原谅自己怎么办。有一瞬间的难过,随即就安抚自己,不过是动了心而已。如果真的要分开,他承晞也是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的。所有这样的决定对他而言几乎百利无一害。
他以为。
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自以为是。
狂妄自负。
于是在莫伶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心里有了一丝动摇,在她终于离开的时候承晞感觉到了什么在远去在流逝。
他不明白这种空洞的感觉是什么。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依旧按照父母的安排招待客人,进退有度,却没有跟未婚妻茗曳多说一句话。
直到长长的一天应酬结束,在离开的时候门童突然递给了承晞一张纸条,说是一个男人留给他的。狐疑地望向这个看似老实的门童,直到对方一句:“那个男人是和莫伶囹小姐一起来的。”之后他才慌忙地打开:“承晞,是你放弃了她。”
显然是个男人的字,苍劲有力,连钢笔字都写出了毛笔字的气韵来。内容,却是让承晞心底猛然一痛。
是了。这个瞬间,他知道这个感觉是什么了。
那份失去的,流逝的东西。
是爱。
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是背叛。
把你捧上天堂,又让你一个人坠入地狱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感觉,一旦有过一次,任谁都会变得面目不堪,仇恨满目的。
所有,不要说我心狠手辣,不要说我没有良心。
那种东西,早在你在订婚宴上看到我的时候就被你亲手杀死了。
承晞,原来最可怕的不是阴狠的人不是算计的人,而是,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莫伶囹,二十五岁。
承晞在二十五岁的这年失去了自己肆意挥霍之后骤然消逝的东西。他以为自己没有什么不能妥协的,可是终于失去之后,他发现这样的痛苦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莫伶囹这个名字,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他的不能承受之轻。
那场算得上是盛大的订婚典礼,看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却因为在岁月过去之后迟迟没有传来两个人的婚讯而被人们渐渐淡忘。到底承家现在没有了墨家的赞助商这样的身份,便自然而然地立刻淡出了媒体的关注范围。更新换代,弱肉强食,这是每个业界的现实。
吕梓杉每半年就会催促承晞结婚,把茗曳叫上一起在家里吃饭,旁敲侧击地商量婚期。可是自己这个以前说一说就能够妥协的儿子,却越来越让承家二老感到害怕。他依旧老老实实上着班,却在订婚之后的半年内建立了另外一家新兴的科技公司,搞起了创新科技。兼顾着两边的职务最初并没有太大的困难,直到小公司慢慢做大,两年后竟然成为了北京市赫赫有名的新兴企业,承晞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辞去了“家里”的职务。
或者说,断绝了和承家真正意义上的往来。
这样的发展,让承家二老和股东们措手不及。虽然承晞并没有把承氏发展多么壮大,但是这几年也没有带来什么大的波动,稳扎稳打的。而在这个时候突然辞职,要他们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替代?
君凡倒是在承晞辞职之前就作为总经理去替承晞管理新公司了。承晞的离开,让这些股东们只得把心思寄托在了苏叶身上。虽然这些年依旧没个正经,但是终归算得上是“自家人”,好操控啊。可这提议一出来,承泽昊夫妇俩自然就不愿意了。这好歹是承家的企业,虽然有不少股东,可到底最多的股份是在他们俩手里,怎么能让个外姓人做了主!?
这些乱七八糟的变动搅得人心惶惶的时候,承晞却是看似惬意地坐在他的新办公室里,听着君凡的汇报。
“你说,他们会让苏叶那小子坐上那个位子么?”承晞讽刺地笑笑。
“会的。”君凡肯定地说:“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这个时候,就应该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一样,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什么遗留在国外的私生子之类的,然后回来抢夺家产!”承晞眯起眼,有些肆意地笑着,“这样的结局,才适合他们不是吗!?”
“少……承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君凡在离开之后就被承晞勒令再也不准叫他什么劳什子少当家,不过到底叫了那么多年,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改掉的。
“你还是觉得我忘恩负义吗?”承晞仿佛完全褪去了这几年在承氏时候的伪装,不再穿着严谨得过分的西装上班,而是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裤,有时候邋里邋遢的样子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加上又带着个黑框眼镜,遮住了那双月牙眼,全然没有了社会精英的样子。
君凡最初是极力反对他去投资搞什么创新科技的。没有想到却是挖掘到了承晞的才华一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纷纷得以实践,让这个小公司在短短的时间里发展迅猛。让君凡也不知道该感叹这可遇不可求的变故,还是叹息承晞之前从没有用过心要经营自己的家族企业。说是变故,君凡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承晞会在订婚典礼之后就告诉自己要放弃承晞这个身份。他猜到了肯定是和莫伶囹有关,却是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会这样决绝地选择离开。
承晞没有再提起莫伶囹这个名字。
但是君凡知道,他一直在等。
不是等莫伶囹回来。而是等她的消息。承晞想着,不管她是去哪里了,莫伶囹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人认识的吧?那些娱乐记者总不会这样简单就放过她吧?
他甚至暗暗期待着,她被记者们围攻的时刻的到来。
这样恶毒的想法,在一年之后越发强烈。甚至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梦魇里。伴随着那首他听过的《月光》,承晞一遍遍地梦到那个女孩苍白而决绝的面庞。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钢琴边弹着琴,目光看着站在前方的承晞,却透着全然的空洞。
“我不过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二十几年傀儡般地活着,如果再继续下去,我这辈子恐怕都会如此。渐渐被掏空,最后连渣都不剩。”承晞随意地伸了个懒腰,透过完全透明的办公室能够看到楼下的程序员们敲打键盘努力工作的样子。间或也有人因为疲惫而起身去一旁的休息区泡杯咖啡,或是彼此说几句话开开玩笑,但是没有一个人插科打诨,浪费时间。承晞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君凡皱着眉头说:“你看你,到现在还改不掉这个西装革履的习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