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听话?”莫伶囹瘪瘪嘴,语气不快地说:“难道一定要和你们对着干才能证明我是莫伶囹不成?”
“当然不是!”
“那就行。开车吧。这里到北京还要很久呢。”莫伶囹似乎不想再说话了,索性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休息了。
车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莫伶囹一个人微微重一点的呼吸声。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离开“家”的那天。
和现在不一样,是带着满满的兴奋,眼睛都舍不得离开窗户地看着听着周遭一切陌生而新鲜的事物。
那个时候,莫伶囹的琴声是欢快地,带着孩子的调皮劲儿,却更多的是憧憬和希望。
梦想还在,道路还很清晰。
也只是那个时候而已。
半年来住在这个小城,直到离开的时候才觉得原来它一点都不小。
它也有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吵闹拥堵的市场,和满街飞驰的汽车。闭着眼睛,隔着车窗,她还是能够听到细微的声响感觉到车子前进的顺畅和偶尔的停滞。
熟悉而陌生。
这是她作为莫伶囹最后的时光。这么想想,突然有点想念了。这个身份,没有墨家的支撑,只是她自己的代号,作为她独立的证明。
可惜连她作为目标奋斗的那个人,到头来对她的记忆也只是关于这个背景而非莫伶囹自身。到底是让她失望了。
无可厚非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谁会真的看到一个拥有墨家光环的孩子的本质呢?
更不要说,她还是下一任当家。
会控制几乎整个国家的民乐根基的墨家,有一天会交到她的手里。然后继续传承下去的使命,继续那样与世隔绝的生活。
人们眼中的墨家,是独特却又难以靠近的存在。他们像是封建制度的残余品,却又依旧有着无法撼动的绝对地位。因为历史和传统息息相关,如果要保留那些几乎绝迹失传的古代乐器,就只能依靠这个一直以音乐为生的家族。
古典是不会过时的。
人们总是这么想着,渐渐也没有了把对封建制度的批判加诸在墨家身上的想法。哪怕是到处**的时期也好,墨家自始至终低调的立场也并没有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倡保护传统文化的时候,墨家又再次成为了领头羊。他们几乎开始独霸各个民乐领域的演奏家,让喜欢民乐的人也好对民乐没有研究的人也好都知道了墨家两个字的分量。
只是,没有人见过墨家真正的样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祖宅坐落在哪里。哪怕是从墨家走出来的演奏家们,也从不会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透露任何私生活有关的消息。他们总是干脆地演奏完之后就离开,自由而不受任何规则地约束。
这样的墨家,仿佛一个难以撼动的音乐帝国,在接近千年的历史中屹立不倒。虽然不是禁忌,却也渐渐成了人们不再热衷讨论又略微害怕的存在。只因为那些尝试用极端手法调查他们的媒体,纷纷都被政府出面干预制止了。
“当家他……还好么?”莫伶囹突然打破了持续的安静,却并没有睁开眼。
“当家已经卧床休息了半年了。”
莫伶囹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说话的人——而对方眼神中的平静让她看不透真假。
“大小姐。当家一直在关注着你的动静,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知道……”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莫伶囹的语气微微一沉,随即却又笑了笑,似是无奈地说:“也的确是墨家的作风,没有人能逃得掉。”
“大小姐,当家这些年从没有放弃过你,哪怕支撑着墨家门面的一直都是二小姐……”有人忍不住抱怨道,似乎是对莫伶囹的态度感到不满。
莫伶囹倒是不意外地看向了这几个人中她唯一一个没有见过的保镖,样子倒还算周正,个子也蛮高,是个当保镖的料,眼神里虽然是对她的不满却没有看到别的东西,让她并不反感。然而转念一想,为二小姐——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妹妹说话的,恐怕身份也不简单。
“你父亲是谁?”
“不愧是大小姐,一针见血啊。这小子的父亲就是管家啦!”前排坐着的人回头对着莫伶囹龇牙一笑,顺带化解了刚刚一瞬的矛盾。
当事人却皱着眉头似乎没有理解到莫伶囹问题的目的。
“不过这样的人来帮着墨弦说话,还真是不知道该喜该忧呢。”莫伶囹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无视保镖们阴晴不定的表情,没有多话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没有打算在和这些人的口舌中浪费力气。毕竟回到墨家才是真的硬仗等着自己。那个世人眼中封建世俗的代表产物,也毫无疑问保留着太多早已经腐朽的成分。
比如这样一大家子人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底还真是容易滋生出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出来。
特别是在等级制度明朗的墨家。再亲的血缘也比不过当家的赏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是要看缘分和能力的事情。而莫伶囹就是那个最让人嫉妒的存在。对民乐一窍不通,只是依靠当家的宠爱,把她从身份低微的旁系变成了本家的大小姐。虽然,莫伶囹到现在自己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
她明白的只有一件事。自己想要逃开墨家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哪怕一点点幻想也好,终究也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昏昏沉沉地终于睡着了,莫伶囹在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一丝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坐落在北京城边缘的这片荒山野岭之中,鲜有人知的墨家大宅,这是她过去全部记忆发生的背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那些只有在画卷上和影视作品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在这里都是真的。仿佛几千年的时间静止在这里了一般。
当然——除去自己和这一群打扮现代的保镖以外。
宅子的大门缓缓被拉开,莫伶囹只是睁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明明是开门,却让她有一种走进一个一辈子也无法离开的牢房的错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