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系统的众多规定中有一项回避原则。当办案警察与案件嫌疑人有关系时，需要回避案件。4月8日杀人案件的嫌疑人老王是老李的朋友，老李就要回避案件，退出专案组，并不得打听案件的进展情况。老李知道这个原则，对回避案件有着思想准备。

　　不过，赵大队长的动作太快了，不是对案情，而是对老李。当老李告诉他案情线索后，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老李在自己手机的“48专案组”微信群中看到这样一条通知信息“你被赵队移出群聊”，老李看到信息，觉得自己有可能被作为群主的赵大队长从群里删除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这么快就不被信任了，有些不甘心，要做一次尝试。他在原有的群聊界面回复“大家好”，点击发送后信息的左边显示一个红色小圆点，小圆点中心有白色感叹号，这说明自己发出的已经是无效信息了。为此，老李很恼火，不管怎么样，专案组应该向自己打个招呼再将自己从微信群中删除或许更人性化一些，可是没有，三十多年的老警察瞬间就被从专案组除名了。

　　老李有一些失落，也有一些焦虑，还有一些不甘，可这些都没用，只能是自己劝自己想开一些。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只是希望尽快开展工作而已。

　　老李相信自己提供的线索无疑是非常关键的，或许专案组已经组织警力接近老王的宾馆了，因为自己打过了电话，阿标三人可能是最接近宾馆的，可是，自己要回避了，赵大队长应该在微信群中向所有专案组警察通知过，或许阿标三人不会与自己联系了。

　　阿标、阿洪、阿丽是老李的爱徒，他教会了他们很多办案技巧，现在，他们要用这些技巧对付自己的战友老王了，为此，老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老李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快就举报老王，最起码让老王在宾馆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举报也来得及呀。

　　老李觉得应该替老王说说情，他给专案组长打了电话，对方未接听。对方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呢？难道对方意识到这是说情电话吗？不会吧，对方不会这么绝情吧，那就是因为忙碌，没能听到电话铃声吗？或许有可能。

　　如果老王被警察拘捕了，他对突然而至的警察会是什么反应呢？恐惧？气愤？老王会是什么表情呢？恐惧时眼睛可能睁得大大的，那是多么无助的眼神呀？一时间，老李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

　　老王会不会想到是自己出卖了他呢？或许会的，他能猜到的。他对自己的举动会是什么反应呢？痛恨吗？有可能的。失望吗？肯定的。他会后悔这次广州之行吗？他会后悔有自己这样的战友吗？

　　老王难过起来，他走到珠江边，扶着江边的石柱，开始抽泣，眼泪也一颗颗滴落下来。

　　老李想给阿标打个电话，让阿标三人对老王好一些，可是，这是影响办案的行为呀！虽然自己的电话不会让阿标三人为难，可是这毕竟会影响办案呀，如何阿标三人知道老王是自己的战友，如果关键时刻手足无措，那就是真的影响办案了。

　　老李犹豫着彷徨着难过着哭着，泪水滴落到夜色中的珠江中。虽然江边行人很多，但是没有人留意到这个年过半百的老警察，在夜幕中难过地哭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李抹掉了脸上的泪水，顺着珠江的围栏向前走去。如果按照正常情况，阿标三人应该已经到达了老王的宾馆。他们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被专案组除名的事，他们应该按照专案组的安排，在大堂查询老王居住的房间，确定老王是不是在房间内。如果老王在房间内，他们或许会在老王房间的对面和隔壁开房，用于监视，或者根据专案组要求，敲开房门，将老王带走。不过，如果老王真的是杀人凶手，他们应该不会贸然敲门，会采取更加安全的办法，比如让服务员以送水送水果等理由骗老王开门。当然，他们不会直接刷卡开门的，那样如果房内用搭扣扣住了房门，是无法冲进去的。

　　老李的心翻腾着，心绪起伏着，他觉得自己是最痛苦的人。

　　老李六神无主地顺着江边向东走，走过了江湾桥，走过了海印桥，走过了广州大桥，竟然走到了广州大剧院，来到了花城广场。

　　身心俱疲的老李在花城广场边看到有一个椅子，这是可以坐三个人的椅子，椅子的架子是铁质的，靠背弯成了漂亮的图案，横向的座位是由几根长木条钉成的，老李坐到椅子上时，才意识到自己累坏了。这一路或许走了有两三个小时，当然，具体多长时间，老李没兴趣知道。他只担心老王。

　　“得令得令……”老李的手机响了，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个电话应该是阿标打来的，老王或许被抓住了。

　　因为破案一直没有进展，老李将《沧海一声笑》的手机铃声删掉了，改成了最普通的铃声。现在，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就急不可耐地点了接听。

　　“老李，什么是高分优先投档线？”电话里不是阿标的声音，是一个女声，老李听出来了，是妻子的声音。

　　“什么？什么……线？”老李满脑子想的是老王和案件，妻子突如其来的话将老李问蒙了。

　　“高分优先投档线，是高分优先投档线。”老婆重复着陌生的词语。

　　“高分……，投档……，还有什么？”老李仍然无法重复那个陌生拗口的名词。

　　“是女儿中考的一种分数线，你有时间赶紧弄清楚，这可是关系到女儿上哪个高中的大事。”老婆仍然大声说着。

　　本月初，根据广州市教育局的安排，是中考生网上填报高中志愿的时间，全家商量填报的高中学校时，女儿提出报考南武中学的高中，老李也觉得合理，却被妻子厉声拒绝了，她坚持让女儿只报六中一所高中，那是广州市高考升学率前六名的高中，进了六中高考的希望大增了。妻子还说单位一个同事的女儿就是上了六中才考上中山大学的，那可是广州的最高学府呀！等到6月5日15:00的志愿填报及修改截止期过后，六中的志愿生效了，无法更改，妻子又后悔了，担心女儿考不上六中，或许连南武中学都耽误了，又唉声叹气，抱怨连连，为此，家里的气氛很紧张。

　　“噢，我找时间了解一下。”老李答应一声。

　　“你和老王聊得不错吧？”老婆大声问着，“明天女儿就要中考了，我们顾不上老王，过几天是周日，让老王来家里吃饭吧。”

　　“好好。”老李答应着，挂了电话。如果老王被抓，就不可能到家里吃饭了。

　　虽然是深夜，可是花城广场仍然是灯火通明，众多高大的建筑都设计了不同的灯光效果，煞是好看，珠江对岸的小蛮腰的腰身不断变换着灯光的色彩，漂亮极了。

　　无精打采的老李没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色，他干脆在椅子上躺下了。是呀，自己白天陪老王参观就累得够呛，又走了很远的路，实在是太累了，再加上心情不佳，躺一会儿真是太舒服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李觉得老王从远处走来了，老王眉开眼笑地对老李说，“老李，咱去西安吧，看看老战友”，老李说“你没事了”？老王笑着说，“我啥事都没有”。这时，老王过来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老李觉得肩膀有些疼痛。

　　“起来起来。”一个保安正低头看着老李。

　　“什么事？”老李问。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睡觉？”保安问。

　　“忙了一天，累了。”老李坐起身回答。

　　“赶紧回家去吧，晚了没车了。”保安说。

　　回家？老李哪有心情回家呀。他一直担心着老王，希望知道老王怎样了。可是，他无法知道老王的情况，为此，他焦虑、郁闷。

　　“得令得令……”老李的手机又响了，他急忙从口袋拿出手机。这时，电话是最重要的。

　　“老李。”天哪，竟然是老王的声音！这说明老王没被抓住，老李开始焦虑起来，虽然他一直担心着老王被抓住，可是，老王没被抓住，更让人担心。

　　“老李，我有话要跟你说。”老王那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经历了可怕的事。该不会是警察抓他时把他吓坏了吧？可是，老王怎么能逃脱呢？

　　“老王，你在哪儿？”老李问。

　　“我不知道，我在江边，我前面是高楼，旁边有像是……一堵墙一样的树……”老王没说完，电话就断了，老李赶紧打过去，有语音提示拨叫的号码已关机。

　　“老王肯定有事。”老李很为老王的安全担心，这后半夜他怎么会到江边去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老李没有多想，他拨通了阿标的电话，很快，阿标接听了。

　　“李哥。”阿标叫了一声。

　　“阿标，人抓住没？”老李问。

　　“这个这个……”阿标好像害了牙疼，支支吾吾着没有下文。

　　老李明白是因为自己应该回避的原因，阿标不能向自己透露案情的信息。阿标此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是可以理解的。老李对阿标说：“人是不是没抓到？逃脱了？”

　　“是的，呃，不对不对，可能可能……”阿标仍然支吾着。

　　“我知道他的去向，你先告诉我情况。”老李抛出一个诱饵，又开出了条件。

　　“李哥，人没抓到，失踪了。”阿标说。

　　“为什么抓不到，宾馆不大，应该很好抓的。”老李不解地问。

　　“他根本就没回宾馆，也没退房，可能要逃往外地。现在所有火车站、汽车站，还有机场都布置了警力……”阿标说道。

　　“真笨，”老李真的生气了，有名有姓有所有信息的人竟然在市中心失踪，实在是匪夷所思，“手机定位呀？”

　　“手机关机了，无法定位。”阿标有些焦虑地说。

　　“这几个小时根本就没见到人？”老李追问道。

　　“没有。”阿标回答。

　　听了阿标的话，老李吓得不知所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