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遇的一场大雪,把整个望夫山笼罩在浓浓的雪色世界里。
老人们双手怀揣在补丁叠补丁的棉袄袖里,倚在被岁月磨得黑不溜秋的低矮的门洞上,不停的寻求心灵慰藉:
大雪兆干饭、大雪兆干饭啊……
望夫山人都在期盼这场大雪能给他们带来一餐饱饭。
一个星稀月淡的深夜,一场好雨,悄无声息地润万物于大地。
当黎明来临时,她又于无声动地离去。
陈友前清晨起来,开门一看,好艳的天空,朝霞尽染。这是他这些年来从未有见过的如此惊艳的早晨。
他冲出门洞,把自己投入到朝霞的怀抱里,敞开双臂尽情的拥抱美丽的霞光像拥抱久别重逢的恋人。
当他把目光从朝霞上收回来时,他无比惊讶地看到门前那棵铁树开花了!
铁树开花是常事,有什么值得他无比惊讶?你可有所不知,根据望夫山的老人讲,这棵铁树,从种下迄今,加上这一次,总共只开过两次花。
上一次是开在一九四九年,中国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洪荒之变:毛泽东在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用洪亮自信的声音,庄严地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劳苦大众也随着这个声音站起来了!这棵铁树上次开花,给绝大多数人送来了春风,送来了温暖,带来了当家作主的喜悦。却给陈友前一家带来了苦难。
时隔二十八年之后,这棵灵性的铁树又突然一夜开花,他能不感到惊讶?
陈友前看到眼前的铁花,心里顿时像猫爪子撩了一爪的痛。他暗自思忖:
这次又将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命运?他不得可知。这次铁树开花,不只是陈友前在揣测,而整个望夫山人都在揣摩这个事。
那几天,望夫山的社员们,坐在门槛上、阶沿边,喝着碗里映着自己脸的玉米羹暗暗祈祷:这次铁树开花,要能让他们吃顿干饭他们就知足了。
百年难遇的大雪,陈友前门前那棵铁树花开二度,这两件难遇的事先后出现,是在给人们预示什么?望夫山人都在期盼中。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望夫山的社员们,从地里收工回家,手里端着映有自己人头的玉米羹呼呼的喝得风声水起时,对面山岗上,那只沉睡的、躺在松树桠枝上的高声喇叭,突然响了。
顿时,一首《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声,响彻在望夫山晴朗的上空,送进了正在喝着映得起自己人影的玉米羹的人们的耳朵里。
他们当时并没想到这首歌在向他们预示什么?他们只是觉得这首歌与他们平时听见的歌有所不同,有什么不同,他们说不出来,只是一种蒙蒙的感觉。
就是这个时候,陈友前正在急促地往云顶寺庙赶,像去抢火一样的急行在长岭岗上。
他为了繁衍自己香火的大事,一大早起床,去向生产队长请了一天假,专程去云顶寺庙讨要儿子,儿子从他手上被一只大白虎叼到云顶寺庙去了。
这个惨剧,发生在昨天中午。
他吃了一碗玉米羹后,趁休息时间,牵着两岁的儿子,来到屋后的晒场上玩,他把儿子骑在自己的肩头上,两只大手握住儿子嫩芽似的小手,仰起头对小儿子说:儿子,坐稳了,爸爸带你坐飞机啦。他是飞机,太阳底下空荡荡的晒场是飞机场。
他带着儿子在飞机场上跑了起来,尽情地享受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
正当他带着儿子跑得尽兴时,他突然一个急刹车,一下把儿子从肩头上甩到了晒场上,他痛苦得像急性阑尾炎发作似的跑到晒场边上的一棵梨树下,迅速地往裤裆里一掏,一股淡黄色水柱立即冲刷到了梨树上,一种释放的快意让他屁股扭了起来,舒服到了极至。
正当他在快感的劲头上,身后突然传来了儿子的尖叫声,他猛回头,眼中的惊险,差点让他把那酣畅淋漓的管子像乌龟的头缩进肠子去了一样的吓人。
原来一只大白虎趁他酣畅淋漓时乘虚而出,从晒场后的森林里窜了出来,黄鼠狼叼鸡似地把他儿子一口叼在了嘴里。
要不是他儿子发出惊叫,儿子丢了还不知是怎么丢的。老虎这一叼,就叼走了他的香火、叼走了他的衍续。
他惊恐万状,吓得大汗淋漓,面如土色,连那玩艺也忘了送回裆里。
救子心急。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起一把锄头,虎口救子,朝着大白虎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大白虎叼着他儿子在前面逃。
他举起锄头奋不顾身在后面追。
儿子在虎口里不停的叫。
儿子的惨叫声像烧红的烙铁,不停的烙在陈友前的心子上直冒青烟。
天天喝着清汤寡水玉米羹的陈友前,今天不知哪来如此大的力量,把叼着他儿子的大白虎追得尿流屁滚。
山涧、沟壑,峻峰、岭峦,在他脚下犹如过田坎、越平原,犹如警察在大街上抓小偷总是差那么一丁点。
陈友前恨不能把两只手变成两只脚,眼看就要让老虎跑掉了,正当他心急如焚时,前面紧闭山门的云顶寺庙挡住了老虎的去路。
陈友前大喜过胜,举起锄头如孙悟空棒打白骨精用尽身上剩下的所有力量,朝着大白虎的脑袋挖了下去,只听一声咔喳声,大白虎没挖着,却把锄把挖断了。
老虎受到惊吓,腾空一跃,叼着他儿子呼的一声,跃进寺庙去了。
陈友前痛失良机,惊慌失措,想喊,喊不出声来,举起铁锤般的拳头,不停地锤打在紧闭的红色铜包山门上。
你疯哪?大半夜的,你打我干啥!
他翻身一坐,原来这一切全都发生在床上。
他把睡在身边的妻子当成了红色铜包山门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再也无法入眠,这个梦把他心情搅的如一团乱麻,他看着呼呼大睡的妻子,心情像落进粪池一样的糟糕,恨她咬牙切齿,想一脚把她当足球一样从床上踢出门去!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做如此惊险的梦。
算起来,他和她结婚已有五六年了,这么多年不要说造一个孩子,造一颗原子弹也造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原由,同样是女人,她生孩子就这么困难。他用屁眼想也想不通!这间期,为了生儿子,他对妻子采用了不少极端古怪的民间怀孕方法。他用的怀孕方法史无前例:
那是他们结婚后第三年的一个晚上,他在妻子身上举行完通常的仪式后,马上站在床上,双手提起妻子的双脚,用力往下抖。
妻子望着他用劲的滑稽状,忍不住把鼻涕从两个鼻孔里笑了出来。
他一气之下把妻子的两只脚像扔柴棒似的扔在了床上,垂头丧气地埋怨起来:完了、完了,你到处都是漏洞。
陈友前不死心,后来还在她妻子身上实验了一些荒诞无稽的方法,妻子的肚子始终不见开花结果,月经照常准时到。
白有所思,夜有所梦。陈友前想子心切,才做了白虎叼走他儿子的梦。
他想,这是不是神灵指点,要他亲自上庙去求观音菩萨大慈大悲送他一个儿子呢?
难道门前的铁树这次花开会给他带来好运?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棵人生果树,树上结满了人生果,风一吹,人生果落在地上立即变成一群娃,爬在他身上嘻嘻哈哈,小鸡鸡都碰在了他的嘴上、鼻子上、眼睛上,还朝着他撒尿,尿在他脸上热乎乎的,他用舌头尝了尝,有股减腥味。
他没想到,有孩子愿来是如此淘气快乐,更增加了他想有孩子的紧迫感。
他面对观音菩萨,双膝跪在红色地垫上,举着三柱烟丝袅袅的香,磕了三个触地头,心里暗暗祷求观音菩萨送他一群今后能呼风唤雨的孩子,到时他来给她披红挂彩,重塑金身。
他把祷求的话告诉了观音菩萨后,把许愿的话也告诉了观音菩萨后,就像久卧病床病愈后重返在阳光底下充满了希望,相信观音菩萨定会普渡他,帮他实现多子多福的梦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