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若离伫足,拳头微握起,真想甩手不干了,可转念一想,眼前的是王爷,自己不干事小,若连累师父便不好了。
当下纤手松了松,弯唇,脸上挤了笑,缓缓转身,向月忻宣郑重施一礼,肃然道:“忻王爷,小的失礼了,请王爷原谅!”
月忻宣微笑,看一眼夏候煜,道:“无妨,整个天都有十多家那勾栏院,若离你知是哪一家的?”
“知道。”都若离微垂眸,眼底一丝无奈,“万花楼。”
她不能让那小气大人看扁了她。
“哦?”月忻宣眼中闪了疑惑,“你怎那么笃定?”
“夜夜到那地方风/流之人怎不笃定?”夏候煜冷讽,站起身,抱拳道:“忻王爷,你身子不利爽,好好歇着,有任何消息,下官会来与王爷相商。”
月忻宣亦站了起身,抱拳,“有劳夏候兄。”
出得念心小筑,上了马,夏候煜朝都若离冷声道:“都若离,若是让本官发现你与此事有关,你小命难保。”
“大人。”都若离勒了马缰绳,嘻笑道:“大人的想像力可真是丰富,小的不说,大人又说小的不是,小的说了,大人又怀疑小的,大人,小的哪样让你看不顺眼了?是小的长得太好看?或是小的长得不好看?”
夏候煜眯了眼,冷睨,“你横竖便是让人看了不顺眼,怎地?有本事便爬到本官头顶上去,你若有本事当上相国,那便让人看着顺眼了。”
“切。”都若离眼底不屑,马鞭在空中扬了扬,道:“大人,你这是埋汰人,你都还没本事坐上相国之位呢。”
反正她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当这神捕。
“本官若是坐了,你又当如何?一辈子给本官当奴役吗?”夏候煜嗤笑。
都若离勾唇,强自笑笑,“谢大人恩赐了,小的无福消受,您老人家若当得上相国,小的自是替大人高兴,若当不上亦替大人高兴。”
杀了她也不会给他当奴役。
“都若离,你什么意思?”夏候煜正想打马,停下瞪眼看她。
“哈哈,无甚意思,说着好玩。”都若离扬鞭甩马,马儿奔腾而驰。
“都若离,你竟敢拿本官开涮取笑?你活腻了不是。”夏候煜眸子一敛,打马追去。
万花楼,若大的堂厅静谧无声,人人噤若寒蝉,有胆儿大的姑娘偷眼看这新到任的夏候大人,虽说一脸冰冷渣子,但是挺令人向往的容貌呢。
“说,这是谁的香囊?”夏候煜坐在八仙桌旁,冷声道。
老/鸨凤娘艳目向都若离看一眼,见后者拧着眉,她当下向夏候煜讨好的笑笑,道:“大人,此样式的香囊,别家亦是有姑娘这般绣的,怎就独查我万花楼呢?那不公平。”
“是啊,大人,这兴许是对面百花楼的呢。”
“就是就是,凭什么说是我们这儿的?”
有姑娘吱喳声开口。
“啪”一声,夏候煜大掌拍了桌面,那香囊兀自跳了跳,冷声喝道:“本官做事得向你们解释吗?凭什么?那得问你们这儿的常客,都若离。”
“啊?”
众人将眸光转向都若离,七嘴八舌开口。
“都爷,你怎么这般对我们?”
“是呀,都爷,姑娘们平日里没得罪你呢,秋官还专门只侍候你的呢,凤娘都没让她侍候别人,昨儿还都侍候着你呢,你这便翻脸不认人?”
都若离脸上堆了笑,抬手道:“好姐妹们,小爷今儿公命难违,这吃皇粮的,得奉公守法,姐妹们配合一下,瞧仔细了这香囊,若是识得是哪个的,便说出来吧,免得大人发火,要是大人在此处坐一夜,那大伙儿都难受,是不?好好想想,这是谁的香囊。”
“都爷,你真会寻借口,偏心便是偏心,那对面的百花楼,你怎不带大人去查?”
“反正这香囊不是我的。”
一群花蝴蝶般的女人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够了。”夏候煜大掌又重重拍了桌子,脸上如挂了霜,“再吵便通通押回大牢。”
众人瞬间噤了声,面面相觑再不敢言语。
“大人息怒,姑娘们不懂事儿,您别见怪。”凤娘陪笑。
“不好啦……燕姐死了……”
“砰砰砰”一个姑娘自楼上厢房奔出,扶拦惊慌大喊,低头望见都若离,两腿发软坐落去。
“啊……”
众人慌张轻呼,看看楼上又看向凤娘,挨身挤在一起,身子微颤轻抖。
都若离眸子一敛,撩衫提了轻功向二楼掠去,扶了那坐落的姑娘,沉声道:“秋官,站好,怎一回事?说清楚了。”
眼前一暗,夏候煜亦站在了两人面前,崔秋官“啊”一声轻呼,神思惊惧,身子向都若离靠去,怯生生的看她。
都若离轻拍她肩头,眸光沉定的看她,道:“这是夏候大人。”
崔秋官神思微定,向夏候煜施一礼,轻声道:“夏候大人。”
“人呢?”夏候煜面色沉豫,冷声道。
“在……在燕姐厢房中。”崔秋官微颤的手儿指了一下。
“引路。”
崔秋官傻愣愣看一眼都若离。
“听大人的,别怕,人又不是你杀的,何惧?”都若离微笑。
“嗯。”崔秋官眸子眨了眨,坚定道:“人自然不是我杀的。”
夏候煜冷看一眼二人,“废话。”说完取下腰牌,扔至凤娘脚边,道:“拿着这个到廷尉署寻仇大人,或是殷总捕头,就说此处有命案,是本官让他们带人过来。”
凤娘倒是镇定,拾了那腰牌,恭敬应了。
夏候煜微思忖,道:“若是胡乱说话,本官饶不了,所有的人都在此处待着,不许离开。”
“是。”凤娘吩咐了众人,这才向外走亲自去廷尉署。
都若离轻推崔秋官。
崔秋官手儿轻抚抚胸口,移步引路。
装饰得艳丽的厢房中,散发着浓烈的酒味。
那雕花窗紧紧的闭着,都若离疾步至窗边查看,肃然道:“大人,窗户完好,未有任何异样。”说完把窗打开。
“你过来查看死者。”夏候煜立在挂着粉红帐帷的榻前。
都若离大步走到榻前。
榻上微乱,像是死者死前有挣扎,死者仰躺,脸无色,嘴微张,双膝往里微屈,衣裳完好。
她扫眸,眸光落在死者嫩白的颈脖上,那儿一左一右有三个淤印,无需想,以她的经验来看,那样的位置恰是手掐的印子。
“照这般看,死者是被掐死。”她声音平稳道。
纤手至那鼻息与颈脖微探,微勾唇道:“尸首已凉,怕是死了有四个时辰以上,不过确切死亡时辰还有待仵作验过方知。”
“满屋酒味,死者又是被掐死,窗户完好,那就是说凶手是死者识得的了?死者是何人?你可识得?”夏候煜一动不动,看死者。
都若离面上不动声色,眸光中多了一丝肃然与犀利,沉静道:“此人庄之燕,这儿的头牌。虽然表面是这般,但亦未必,大人,有时,表面的东西会骗人的,虚则实,实则虚。”
夏候煜长睫微闪,眸光向她淡流转而过,无绪,转身向崔秋官,冷道:“你是死者的婢女?今日又有何人入过此处?你方才怎确认死者是死了的?可有动过死者尸身?”
崔秋官眼眸眨了眨,看看都若离,道:“回大人,民女不是燕姐的婢女,民女是……是此处卖艺不卖身的姑娘,这几日燕姐说有些头晕,方才……我是想过来瞧瞧,若是无碍便想与她一起到楼下,拜……拜见大人的。民女以为她在睡觉,便上前拍她肩头,见那……那个样子,探了鼻息,才知是……是死了,当时吓坏了便跑了出去,民女没有动到她,”
“不卖身?是只侍候都若离吧?”夏候煜冷讽。
崔秋官一时怔然,不知如何作答。
小姐是小姐,自然是要侍候的了,不过这样的话她断不会说。
都若离撇嘴翻白眼,“大人,此事好像与死者无关吧。”
夏候煜长睫一展,看着她,眸内水波湛冷,“都若离,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也最好别犯事儿,若不然,即便你师父是王亲贵胄亦保不了你。”
“大人。”都若离那邪气清娆的眸从容沉静,“听大人的口气,似乎觉得小的不犯点事儿便不舒爽似的,可惜了,小的真不能令大人舒爽了。”
“哼!”夏候煜转身打量这厢房,走至妆台前翻看,“回本官的话。”
都若离眸闪了闪,扫眼看崔秋官。
崔秋官圆脸恢复了些红润气色,捋着鬓前的发丝,沉吟道:“回大人,民女是方才入的此处,若问今儿早之前来此处的人,那便得问凤娘,燕姐是这儿的头牌,见何人不见何人,都凤娘说了算,民女可没有那能耐知道。”
“最近十日,死者接……都与哪些男子在一起?你同是这儿的姑娘,总该知道哪个男子是她见得最多的吧?”夏候煜轻翻看那些胭脂水粉,不时的轻嗅嗅,脸上微有嫌恶之意,漠然无绪的问。
都若离微撇撇嘴,仔细勘看了死者,才走到那圆桌前,查看那儿的一个酒壶及两只酒盏。
崔秋官手儿不停卷那发丝,微思,抿唇道:“唔,做胭脂生意的段公子来过一回,开酒肆的白公子来过一回,还有小郡王,好像是两回……对,是两回,好像最后那一回,燕姐还哭了呢,许是与小郡王吵嘴了吧?”
“小郡王?”夏候煜手里拿着一盒水粉,猛的转头看她,眸光如闪电掠落她如豆般的小眼睛,犀利生冷,“哪家小郡王?姓甚名谁?说清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