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和日丽,月峻熙、月忻宣、月弘时、都若离、萧天佑、苏武、一行上千人下山,几十条大船浩浩荡荡向冰海城驶去。
一众人在冰海中船上过了月玄国的年节,到达冰海城已是元宵节后了,冰海城处处挂冰棱,丝毫没有初春的暖意。
一路来,除了施礼,都若离与月峻熙没有一句正式的话语,与月忻宣、萧天佑倒是欢声笑语不断,月弘时是个严肃的太上皇,时时提醒着月忻宣,要与都若离保持距离,不可越了礼。
入了王宫,客随主便,萧天佑尽地主之宜,妥善安置各人住处,并举行盛大的酒宴,欢庆了三日。
月如颜得以去除摄心术的控制,知自己四哥的所作所为,悲痛唏嘘不已,见到大难不死的皇兄,悲喜交加,往事如云烟,她心中不快亦随风散去,有何事能比自己的至亲活着更重要?
劫外的重逢令人倍感珍贵,兄妹二人去除介蒂,倾心相谈,说到儿女亲事,二人皆开怀。
女儿为后,月如颜终得偿所愿,表明在月家,她还是受重视的,是有份量的。
儿子立后,月弘时心头大石稍微落下,对于他来说,哪家女子为后都可以,独独都若离不行,他断然不允许秦家女子为这母仪天下的皇后。
三日的酒宴,莺歌燕舞,欢声笑语,月峻熙脸淡如水,言语甚少,除了喝酒还是喝酒,而都若离,巧言嫣笑,仍旧是那个俏皮偶又玩劣的都若离。
第四日一早,金阳才破云而出,王宫中一条青石小径上,易了容一身男侍卫装扮的都若离快步向宫门方向走去。
这是她好不容易弄到的侍卫狼裘袍,此时若不走,待回到天都那就走不成了。
不多时,她极顺利出了王宫,在王宫外顿足,回头看一眼那冰雪覆盖,在阳光下闪了晶亮光芒的宫墙,轻声道:“忻王爷,对不起了,忘了我吧。”
说完,长睫一闪,咬了唇瓣转身大步向前走。
她得去弄一辆马车出城,时辰一长,忻王爷准会发现她不见了,若那时她还在城中,便出不了城了。
不多时,她走出了王宫范围,大街上行人极少,转过十几条街,她快步向马市走去。
时辰虽早,此时马市中人倒不少,几十匹马,有卖马人牵着的,有拴在马棚里的,不少人在与卖马人讨价还价,人声,马嘶鸣声,热热闹闹的。
由于对此地不熟,都若离并不急着上前讨价,而是静静的走了一圈,观察那些马匹,她可不想花了银子雇到不耐跑的马,她可是要逃跑的。
她盘算着,雇一辆马车,跑个百余里,到前方小城住上几日,再换一辆马车,悠哉着走,想来他们会急追,但她这般慢悠悠而走,料他们亦想不到。
这时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笑吟吟迎向她,道:“大哥可是要寻马吗?看看我的马匹吧,壮实耐跑,包您满意。”
都若离弯起唇,眯了眼打量了他一番,眸光抛向他身后的马棚,漫不经心道:“你是天留国人?卖的是你们天留马匹?”
少年点点头,笑意更深,道:“大哥好眼力,小的叫木塔儿,天留国人,家中养马相传了好几代了,我家的马绝对是好马,您看看。”
“嗯。”都若离负手踱步至马棚,伸手向那马脖子抚抚拍拍,道:“不错,马体非高大,但骨骼结实,四肢有力,极像了黄膘透龙骨,但又非黄膘马,此处断然不会有黄膘马的了,那马,非缘份遇不上的。”
木塔儿眸光一亮,笑道:“大哥好眼力,此马自然不是黄膘马,但是与黄膘马*配而出的小黄马,性情温驯,同样灵性,虽不如黄膘马那神驹,但做为跑在道上的马匹,这已是上乘。”
都若离纤眉一挑,细细的打量那小黄马,疑惑道:“这真的是与黄膘马*配出来的马儿?你该不会是唬人的吧?那黄膘透龙骨是什么马?大将军骑的神驹,岂是你等一般可见到的?”
木塔儿嘿嘿笑笑,一副憨实之样,伸手拍拍马儿的脖子,道:“我不是告诉了你我家世代养马吗?我爷爷那时养过战马,专门给兵营养好马呢,自是养过黄膘透龙骨,我亦见过那黄膘马,是我们那儿大将军的坐骑,那马儿性情暴烈,但驯好了之后,在战场上临危不惧,极有灵性和人情味,可是最好的战马呢,我听说那黄膘马病瘦时透出骨头,几名好汉一起用力压马儿,黄膘马愣是纹丝不动,你说那是不是神驹?”
“嗬,家世不错呢,还给大将军养过马?你这小黄马敢情是那时你爷爷偷偷的寻了母马与黄膘马*配得来的。”都若离捉黠笑道。
木塔儿抚着马脖子,讪笑,“怎能说是偷偷的呢?那亦是得了大将军准许的。”
“你这小黄马一日可跑几里?”都若离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暗中想着,若是雇这少年倒是挺合适的,憨实又特别懂马,而这人年少马儿瘦小,一路上不会引人注意。
木塔儿道:“若是单马跑,一日三百多里,若日夜跑的话,三日得换马,套马车的话便是二百多里。”
“那亦不算快,只比一般马儿快那么一点儿吧。”都若离抿抿唇道。
她自然不能表露出满意的态度,接下来她得讨价还价了,她可不能在此处耽搁过多的时辰。
“大哥是想要雇还是买?要跑多远的路?”木塔儿笑笑,问道。
都若离神情淡然,“雇,就只到百余外的泗水城。”
“哦,若雇我这小黄马,小半日便到了,大哥,您看要不要雇?”木塔儿道。
“套马车,连你一起雇了,你给个价,若是漫天要价,我便上别家去。”都若离漫不经心道。
“雇我呀?”木塔儿摸摸头上的虎皮绒帽子,道:“我寻个伙计去,行不?我这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都若离纤手自马背上缩回,道:“那算了。”转身便要往一旁去。
她相中的本就是这憨实不起眼的少年,若他不愿意当马车夫她亦不想多费唇舌浪费时辰。
“哎,大哥。”木塔儿急忙伸手拉了她,笑道:“这价都未提呢,您就要走啊,您这是选马车夫还是选马车呀?”
都若离素眉微攒,心里暗叫不好,这让他逮住痛处了,让他知道她看中的是马车夫,看来这价便不好谈了。
“呵呵,大哥。”木塔儿笑容温和,道:“既然这般有缘,那我便替你走这一趟吧,价钱好说,五两银子。”
都若离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盘算,五两银子,不算高亦不算低,只是她相中的是这少年,倒是可能接纳的。
“四两。”她淡声道,眼眸不断向一旁那马棚子望去,假装打量那匹马。
“大兄弟,来瞧瞧我家这马儿吧,货比三家。”
那厢那卖马人向她招呼。
“老胡头,休来添乱。”木塔儿向那人挥手。
“我货比三家亦是该的。”都若离笑道。
木塔儿笑笑,大手扯住她手臂,“好了好了,四两便四两,何时走?”
都若离心底乐开了花,脸上不动声色,道:“马上走。”
“好咧,我这便让伙计套马车。”木塔儿转身招呼伙计套马车。
都若离给他付了一半银子,耐着性子在等着套马车,这会儿她不敢催促,只是不时的向马市入口处张望。
昨夜酒宴上忻王爷与萧大王喝了不少酒,想来不会起得那么早,该不会那么快发现她不在王宫中的。
除了忻王爷,那皇帝断不会来寻她。
不多时,那厢马车已套好,都若离不再多想,立刻钻入马车,木塔儿吆喝着甩马鞭,马车稳稳奔起,直向城门而去。
都若离坐在马车内紧张的揪着衣袍角,心儿七上八下的。
跑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都若离紧咬唇瓣,极力让自己镇定。
“这大早的,上哪儿?”
马车外传来守城兵的喊声。
“官爷,这是上泗水城。”木塔儿应。
“马车里是谁?”
“雇主大哥。”
“一个人吗?”
“是的,是一个人。”
都若离定了定心神,脸上恢复淡定沉静,拉开马车门,伸头出去,笑道:“官爷,这就小的一个人,可要查看?”
说完将一袋铜钱扔向那守城兵,“请官爷喝茶的,官爷辛苦了。”
她极快将周遭环境看了个清楚,这未封城门,未设防,想来是未知她离宫的。
那城守兵接了钱袋,掂掂重量,当下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
都若离眼儿弯弯,道:“谢谢官爷。”
说完她拍拍木塔儿肩膀示意他快走,这才缩回马车内,关上马车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
“嗬!”
木塔儿吆喝重重甩了马鞭儿,马车极快奔了起来。
都若离靠在马车内的棉垫上,重重的舒一口气。
出了城便好了,既便有追兵,以她的轻功,无人追得上的。
许是昨夜没睡好,这又起了个大早,不多时,她便觉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久,一股寒风将都若离吹醒,她猛的睁开眼,神情立刻僵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眸,结结巴巴道:“皇、皇、皇上?”
她是在梦中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