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若离那清眸,淡静的看他,弯起唇角,云淡风轻浅笑,“就这般?”
“是的。”月忻宣大手紧张的握了握她的手,忧心看她,“会不会让你很为难?我知道你恨皇兄,让你这般去求皇兄是极……”
“我去。”都若离淡声道,眉目间清清淡淡,未有不满情绪。
她就是要去,亲口对那个人说她要嫁忻王爷,说她喜欢忻王爷,她就是要看那个人的无情绪能支撑到何地步?她就是要看那个人会不会痛?
她不相信那个吻会是平白无故的吻,更不相信那是个错误的说词,人说他那般高明那般睿智,她倒要看他如何高明睿明的对待他自己的心。
月忻宣眸光一顿,大手也一顿,“若离,你真愿意为了成为忻王妃而去求皇上?”
他几乎怀疑自己错听,若离竟愿意?
只一瞬,暖意溢满了他心房,腿上的疼竟全然消失。
都若离眉眼轻弯,细密羽睫轻闪,恬静微笑,道:“真的愿意。”
“太好了。”月忻宣心底欣喜浓浓烈烈,伸臂轻轻拥了她。
“哎呀,疼。”都若离蹙眉轻呼。
月忻宣急忙将她放开,帮她垫好锦垫,让她舒适的靠着,关切道:“你看我欣喜过头一时忘了,现在可还疼?”
“疼。”都若离微拧眉。
若说痛,又怎及心里的痛?
月忻宣拧起眉,站起身扶她,道:“那快躺下,我让人炖三七止痛水来。”
都若离听从他的话躺了下去,道:“待我伤好一些可以下地了王爷便带我进宫见皇上,可好?”
月忻宣轻轻抚一下她额头,爱昵的看她,道:“好,听你的,你先歇着,我去吩咐药童炖水七止痛水。”
“有劳忻王爷了。”都若离抿唇笑笑。
月忻宣抚一下她脸颊,笑道:“先歇着。”
都若离点点头。
月忻宣轻拢拢锦被,站起身往外走。
“王爷。”都若离眸子一闪,喊道。
月忻宣顿足,转身看她,扬了扬眉等她继续说。
都若离轻咬咬唇瓣,道:“凤娘及绣坊那些绣娘,她们与我爹无甚干系,求王爷放过她们。”
她不管凤娘帮爹做过何事,但爹已死,已替了她,也算是替了凤娘,她不想再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去。
月忻宣眸子微闪,薄唇弯起月弧,温和道:“自然不会责难于她们,你放心吧。”
“那、那以后绣坊还是我的。”都若离明知已无法再当神捕,她可不想往后一无所有。
“都当王妃了还要绣坊?怕你的王爷夫君不给你银子花?”月忻宣笑意深深。
都若离脸微红,道:“不是,我不想丢下她们不管。”
“好,都依你。”
“好了,小的说完了。”都若离俏皮笑笑。
“淘气。”月忻宣笑笑,“我走了。”
“好。”
月忻宣满面春风,脚步轻快走出寝屋,吩咐了守在外屋的婢女,这才大步离开。
直那脚步声消失,都若离一动不动,羽睫轻轻一眨,泪水潸然而落,瞬间湿了衣襟湿了锦枕。
她要逼自己紧记,月忻宣是他的夫君。
*
都若离正靠在卧榻上看书籍,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她侧头细听。
“太后娘娘、太妃娘娘驾到。”
屋外高喊。
她神情一滞,那厢夏候太后与龚太妃已入了屋,在都若离身旁侍候的婢女急忙奔出,跪地高呼,“叩见太后娘娘、太妃娘娘。”
“起吧。”
夏候太后拧眉,“都若离呢?怎不接驾?”
婢女站起身,正欲回话,那厢都若离已自屏风处立着,缓缓跪落,轻声道:“都若离叩见太后娘娘、太妃娘娘。”
伤口的疼痛令她拧紧了眉,微靠向屏风不让自己跌倒。
夏候太后缓步上前,凤目轻睨,冷道:“你便是都若离?”
“是。”都若离垂首轻声应。
“抬起头来。”夏候太后道。
都若离眼波微动,抬头,目光平静的看眼前人。
雍荣华贵,面容绝伦,与那两兄弟俩真像。
未待她思绪回转,夏候太后一个巴掌拍到她脸上,“啪”的一声,极响极脆。
“啊!”婢女惊呼。
“姐姐……”跟随在她身后的龚太妃微惊,轻呼。
都若离那苍白脸上瞬间显了一个掌印,她神情平静,眸内清淡,轻声道:“太后娘娘打的是,若离认罪。”
这般打她,她无怨。
“啪”一下,又是一掌。
夏候太后纤眉倒拧,怒道:“若非你,先帝不会那般。若非你,三年前宣儿不会伤得剩半条命。若非你,皇帝与宣儿不会互生怨气。若非你,皇帝不会差点儿登不了位。你这个祸根子,真不该留你,将你碎尸万段不为过。”
龚太妃心底一动,扶了她,轻声道:“姐姐息怒,还得留着她寻回玉玺的。”
鸿儿求她劝着点太后,可哪是她劝得了的?
夏候太后重重一哼,“哀家自然知,若不然,十个宣儿也护不了她。”
都若离轻蹙眉,伸手抚了抚胸口,眼帘微垂,轻声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若离罪不可赦,若离不敢求太后娘娘恕罪,但还请太后娘娘息怒,身子要紧。”
说完,微侧脸向婢女,“翠儿,扶太后娘娘落坐,上茶。”
“是。”婢女翠儿颤声回应,躬身上前,向夏候太后相请,“太后娘娘请上座。”
夏候太后甩袖,转身,迎面便见月忻宣立在门口,脸色铁青,沉眸看着她。
“见过忻王爷。”
小翠急忙跪落施礼,那跟随着夏候太后身侧的宫女亦跪落施礼。
“起吧。”
月忻宣大步至夏候太后面前,施礼,“儿臣见过母后,太妃。”
夏候太后神情微动,微抬手,“免礼。”
月忻宣幽黑眼底泠泠生寒,眸光一掠,大步上前扶了都若离,轻声道:“若离,起来,你且回榻上躺着。”
说完看向翠儿,“翠儿过来扶了都姑娘。”
“是。”翠儿快步上前扶着都若离。
“忻王爷,这般不好。”都若离不动。
她虽恨那个男人,但太后无甚对不起她,这教训她是对的。
“宣儿。”夏候太后细眉微攒,愠声道:“你这是何意?自小到大,你何曾是这般的?”
月忻宣看向她,往日温雅不复在,“母后,若离不是后宫之人,亦不是下人,而是朝中属员,您如何打得她?若是论罪,那亦是公堂上论罪,况且皇兄已赦免若离之罪,您为何还要打她?她重伤未愈,您何来那般狠心打她?您打她,与打儿臣无异,您心中有气,何不打儿臣?儿臣无怨。”
“宣儿!”夏候太后脸色黑沉,沉声喝道:“宣儿你放肆!你当是被此祸根子迷惑了,是,没错,她不是后宫之人,亦不是下人,更论不了她的罪,你不是要娶她为妃吗?做母后的,教训不得儿媳吗?她那一桩桩罪,死十次都难平哀家心中恨,若非她,你父皇会……会遭那般之事吗?那可是你的父皇,宣儿,你眼里就只有她吗?因了她,你与你皇兄闹成那般,那是你们打小来都没有的,你不痛心的吗?”
都若离垂眸,轻推月忻宣,低声道:“王爷,别说了,那些都是若离的错。”
月忻宣大手轻拍拍她手臂,轻声道:“你去躺下,可别让伤口又崩裂。”
说完示意那翠儿。
翠儿扶着都若离,轻轻拉她往里走。
“站住,哀家让你起来了吗?让你走了吗?”夏候太后厉声喝。
两人微怔,翠儿扶着都若离的手儿轻抖,都若离微靠在翠儿身,平静等待。
月忻宣目光幽幽,眸底神色复杂,撩袍跪落,道:“母后,若离那时是身不由己被她爹以摄心术所控,做下那样之事非她所愿,而她爹亦死,亦罪有应得,若离亦应下会寻回传国玉玺,母后,何不让若离戴罪立功?再者,若离已受了皇兄一镖,算是死了一回,这些罪这些伤,若离都受了,亦够了。母后若还有气,便往儿臣身上打吧。”
“姐姐消消气儿。”龚太妃扶着夏候太后,轻声道:“宣儿说得甚是有理,皇上亦已赦了都若离的罪,便让她戴罪立功吧。您当心自个的身子,若气坏了不当值。”
姐姐那日还说着,兄弟间的间隙变成母子间的间隙不当值,可终是忍不住,这下,真引出这二十年来从未有的母子间隙,这个女人当真是祸根子啊,甚幸鸿儿未有相中这女人,若不然,真不知如何收拾这混乱局势。
夏候太后脸色怒色沉沉,冷冷的看都若离,又看看跪在自己眼前的儿子,细眉紧紧锁起,片刻,重重一甩袖,“你当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龚太妃轻舒一口气,上前轻按一下月忻宣肩头,以示安慰,随而快步跟随疾步而去的夏候太后。
那厢宫女亦快步追去。
月忻宣心底沉沉重重,闭眸微呼气。
母后自是极气的了。
但母后气,总比皇兄怒的好,母子间哪有隔夜仇的?回头哄哄母后便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