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全部记了起来,如果那三年前的她真与他有过一段情,她能接受吗?还能重新与他在一起吗?
脑中突然冒出这些念头,令她心底似敲了重捶一般沉沉一跳,密长眼睫不由得轻颤。
“可是小王弄疼了你?”月忻宣停了替她清理伤口的手,眸光柔软的看她。
如此近的面对这一张脸,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定力来克制自己,他很想问,却又不敢问;不问,那疑惑却如影随形,日夜缠绕着他。
自那日他第一次站在他面前,这一双眼睛,令他无法忘怀,虽不是十分的像,但他感觉却是那么的熟悉,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时,若非为了皇兄,他怎会失去那女子?一夜间,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水过青石般,没有一丝痕迹。皇兄劝他不要执迷于那虚幻的三十日,他做不到不去想,更无法放下。
他救了她,三十个日夜,他与她在梨花林中相处,那三十个日夜,就是他的一辈子,她消失了,他的一辈子也没有了。
皇兄心中只有江山、朝政,没有爱过,又怎知情深?
都若离抬了长睫,弯唇微笑,道:“没有,是伤口本身就有些疼,无妨的,王爷你继续吧。”
她又岂能说完全无碍?忻王爷不是一般人,自有一定的洞穿人心的观察力,若伤口不疼,她还那般反应,岂不自打嘴巴?
“那小王再轻一些,还好伤口不算深,恢复是不难的,待伤口完全愈口后,你便用小王给你配的膏药,那能消除疤痕,伤口未愈合之前不得沾了水,平日里吃东西注意一些,有些食物对伤口愈合是不利的,你得暂时戒了不得吃,黄豆花生之类的豆子就别吃了。”
月忻宣回拢了心思细细的吩咐。
“好,小的记下了,多谢忻王爷。”都若离应道,细微的一点淡淡喜悦自心底“扑”的绽放,被男子关心的感觉挺好的,虽然师父与秋官也很关心她,但好像是有些不一样的。
“方才夏候兄亦说了,你不与那狼狗打他也不会责怪你,你何必这般冒险呢?若非夏候兄不畏洛王府提了那条件,怕是你会死在那狼狗爪下。”月忻宣轩眉微拧,似有一些嗔怪道。
都若离洒然一笑,笑中带了几分戏谑,“小的想在大人面前立功呀,大人不是说了嘛,断了这案子,给小的封官加俸。”
“口不对心。”月忻宣见她一副嘻皮活泼的样儿,大手忍不住轻抚了抚她脑袋。
都若离一怔,脸上微热,慌忙低了头。
月忻宣亦是怔了怔,极快把手收了回来。
“她才不会死在狼狗的爪下,忻王爷你不问问他用了何种武功赢的?”夏候煜的声音淡然传来。
月忻宣拢了心神,疑惑的看都若离。
“小的……”都若离抬头,眸光微闪,“那只是轻功,身形比较快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一直不会这门轻功,只是脑袋被撞了才突然自脑中冒出。
“轻功?快到怎样的一个程度?”月忻宣已清理完她脸上伤口,涂上药汁,站起身将那带血的棉纱布丢弃。
“总之下官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身法。”
夏候煜放下手中医典,缓步自书案走出,至二人面前,大手指了都若离脑后,“忻王爷查看一下他后脑,可别被撞傻了。”
都若离朝他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大人,小的才没傻。”
“转过来,小王看看。”月忻宣蹙眉。
都若离朝他笑笑,转了身,后脑向着他。
“都若离,你何时会那轻功的?先前你与二虎比试未见你用,你该不会要告诉本官是你新学的吧?那身形,没有三年五载,做不到那般快。”夏候煜走至她面前,在案上取那瓶瓶罐罐来看,不急不缓道:“忻王爷,消肿去瘀,用哪一瓶药?”
“边上写了的。”
月忻宣伸手摸了一下都若离后脑骨,“是有些肿了,一会儿吃下消肿去瘀的药,小王命人取些碎冰来,敷一敷散瘀,若离,此刻头疼吗?可有何处不适?”
边说边往门口去,招了药童命其去取碎冰。
都若离转头看向月忻宣,“王爷,小的还好,头也不疼。”说完瞟一眼正在找药的夏候煜道:“小的若是傻了,这会儿岂能这般安安静静的与王爷说话?”
夏候煜把药寻了出来,眸光一闪,道:“接着。”说完把瓷瓶向都若离抛去。
他与都若离离得近,那样突然一抛,极不容易接的,都若离眸子一闪,不及多想,“唰”的闪身将瓷瓶抓到手中。
那厢月忻宣正向二人走来,见她那似影子般身法,顿足愣了神。
夏候煜轩眉一挑,道:“忻王爷可见过此等身法?”
都若离心底暗叫不好,情急之下竟用了那身法,她看了看手中瓷瓶,讪笑,“王爷,小的怕这瓶儿掉地上撒了药。”
说完杏眸向夏候煜瞪去,小气大人就是没安好心。
“这应是猿形术。”月忻宣眼眸中柔软凝滞了一下,走至都若离面前,道:“天下会这门轻功之人,没几人,若离,你的师父仇大人亦会此轻功吗?”
都若离眸子闪了闪,挠头,道:“小的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这些年来,小的极少见师父习武,小的……亦是方才脑袋被撞了才突然想起这身法招数,在这之前,小的不……不会这轻功身法。”
“都若离,没想到你编故事亦挺拿手的。”夏候煜负手立在药案边,冷声道。
月忻宣眉心紧拢了起来,大手取过都若离手中瓷瓶,倒了两粒小药丸至掌心,伸至她面前,道:“先把药吃了。”
“多谢王爷。”都若离感激的笑笑,纤指捻了药丸放嘴里。
“喝水。”月忻宣自案上倒了一盏温水递给她。
“好。”都若离笑吟吟的接了,喝了一口温水,把药丸吞了入腹,看着月忻宣温雅的脸及柔润的目光,她心底一动,抿抿唇道:“王爷,大人,小的没有编故事,其实……小的记性不太好,以往年的事记不住了,小的十六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甚至爹娘长何样都不知,甚至不知自己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有的就只是这三年多的记忆。方才许是经那一撞,所以才想起些东西,那样的情形,性命要紧,小的没多想,便照着脑中闪过的招数使了出来。事情的缘由就是这般了。”
月忻宣眼中掠过惊愕,“你失去记忆了?”
夏候煜神情静,一瞬不瞬看都若离,凤眸幽深如无尽夜空,无垠、无声、无澜。
都若离闪了眸子,垂下眼帘,轻声道:“是的,故而小的才会说自己是石头蹦出来的。”
“都若离,你思路清晰,析案有条理,推理有法,你此刻竟说你得了失忆症?”夏候煜眸光迫人,一字一字冷厉道,“在你眼前的是忻王爷,还有本官,你骗谁呢?”
“夏候兄。”月忻宣抬手,拧眉道:“失忆症这种病症是很奇怪,那是脑颅中对于印象的缺失,在不严重的情况下,并不影响智力,但经年时长,越发严重起来便会影响智力,导致丧智。”
“啊?”都若离惊讶的瞪眼,双手捧了脑袋轻抚,从未有过的慌意自心底掠起,道:“小的以后会变成傻儿?”
那不得了,她怎能接受自己变成个傻儿?
月忻宣温文而笑,一丝关切自眼底掠过,道:“稍安勿燥,别慌,小王指的是极严重的症状,你还差得远着呢,如今你在衙门为差,所处的环境单一,而你又无为官之心,心境平和,对于你的病症是有利的;而断案是需要智力的,平日脑儿动得多,亦对你的智力有助。你且放心,小王会想法替你治,只是这失忆症不太好治,需要时日,你得有耐心。平日里你可寻与你相处时日长之人多说说往事,让他们告诉你的旧事,慢慢来,会好的。”
都若离眼眸眨呀眨,不敢置信的看他,眼角余光偷睨那冷脸大人,低声道:“王爷你真愿意替小的治?”
“小王从不诓人。”月忻宣温雅淡笑。
“这会不会太打扰了王爷呀?”都若离此话其实是有意说予夏候煜听的。
她自然会想法治此症,但她并不一定指望忻王爷来治,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对与她与他三年前的关系,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十分矛盾。
月忻宣眸光微亮,清雅淡笑,“怎会?不会,再忙,小王亦会抽出时日来替你治病。”
说完眼光看向夏候煜,道:“你家大人还指望你早日断清此案呢,宝藏图重要,传国玉玺更重要,你们可不能辜负皇上重望,故而,小王自然不能让你的脑儿出问题。夏候兄你说对吗?”
夏候煜冷眸如深湖,泠泠然沉静,眸心散出洞穿人心的光芒,薄唇轻动道:“忻王爷似乎很愿意相信都若离所说的话。”
“夏候兄,你不相信若离所说?”月忻宣微蹙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