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区急救中心，ITC重症监护室。两名天网一司特工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双手交叉，沉默地守在监护室的门外。对于海伦·福克斯中尉这样的危险人物，即使她的身心状态已经被严重摧残，中国人仍然不能百分之百放心。他们还惦记着三天前，那个女魔头一个一个将他们的战友送进裹尸布的情景。

　　若非顾维将军下了死命令，决不允许伤害海伦一根汗毛，中国人可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Floing down。

　　大约五分钟后，走廊侧边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特工们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向来人望去。

　　一股浓烈的烟草气息从敞开的电梯门散发出来。天网一司的司长，顾维将军嘴里叼着香烟，背着一只手走了过来。

　　“将军。”特工们点头致意道，他们的手时刻不离手枪的位置。

　　“她没捣什么乱吧，”顾维朝窗户里瞟了一眼，问道。

　　“目前状况稳定，没有出现任何攻击性的行为。”

　　“很好，”顾维命令道，“是时候了，带中尉离开。”

　　“是，将军。”

　　“司里的车子会将你们送出柏林。”顾维说，“航班上有我们的同志，但是你们仍要小心，不要引人注意。我已经和海关打过招呼了。等你们抵达北京首都机场，工作人员将会无条件放行。”

　　他又猛吸了一口，烟雾熏得他使劲咳嗽了几声。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墙上“禁止吸烟”的警告，露出了一个轻视的微笑，拿起烟头烫在标识上，然后扔进下面的纸篓中。

　　“来吧。”

　　特工们转过身去，解开了监护室的门锁。

　　一切都还是尼摩离去时那样的摆设。顾维左右环顾着：海伦的麦克米兰消音狙击步枪平稳地摆在桌子上；而她自己，老样子，躺在病床上，不过看起来干净了许多。她的眼睛半睁着，身体时不时地颤动一下，头顶的输液瓶也随之轻轻摇摆；站在身旁的人是赵医生，左手按住海伦的胳膊，右手小心地将针头从她的血管中取出。

　　顾维的脚步停在了桌角。他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子弹，在手指间转了一圈。

　　“老顾，我记得你不是不抽烟很多年了吗？”赵医生回过头，怀疑地盯着他，“你太不够意思————我还整天拿你给那些老同志们当戒烟成功的榜样呢，今天又开始抽上了？”

　　“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上等的猎物，难得有些激动，权当破一回例，”顾维笑了笑，将子弹立在桌面上放好，“她现在怎么样？”

　　“啊，比起其他类似的病人，她恢复得好多了，”赵医生说，“SP-171已经降低到了可以接受的浓度。目前看来，如果不受到什么外界的刺激，她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他向两名特工做了个手势，

　　“你们可以过来了，”赵医生提醒道，“动作千万轻点。”

　　海伦呆滞的眼神一扫而光。她扭头望着朝她走来的特工，瞳孔急剧地收缩起来，

　　“不……”她含混不清地嘟哝着，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卷起被褥，害怕地朝床角挪去。

　　“将军，”特工请示道，“她对我们还是有很大的敌意。”

　　顾维摇了摇头，不理会特工，径直朝海伦走去。

　　“不，不要碰我……”海伦嗫嚅道，“离我远点……”

　　“放心，我们不是来杀你的，”顾维微微有点不耐烦，“你现在得到了中国政府的庇护，我们会送你和你男朋友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海伦茫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顾维看了赵医生一眼。

　　“我想她可能失去了部分记忆，”赵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这些是可以恢复的。”

　　海伦仍然缩在床上，抿着乌黑的嘴唇，不住地发抖。顾维叹了口气，慢慢地伸出手来，

　　“我们别在这儿耽误时间，好不好？”他一字一顿地说，尽可能拿出他认为最和蔼的语气，“你看，我们要是赶不上航班，你的男朋友会很着急的。你不想让关心你的人担心，对吧？”

　　海伦瞪着他，抓着被单的手渐渐松开了一些，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我不喜欢烟味，”她抽了抽鼻子，“我告诉他，他就不会抽的。”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不在你面前抽烟就是了。”

　　”还有他们，“海伦说，”我不喜欢他们。”

　　顾维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示意两名特工回避，

　　“瞧，他们也走了，”他像哄自己的小女儿一样，温和地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吗？”

　　海伦垂下了眼睛，手指不安地交叉在一起，

　　“没有了。”她终于松开了手。

　　顾维双手绕过海伦的腰间，慢慢将她从病床上抱起。海伦的个头将近一米八，顾维觉得，相对于身高，这个女人简直轻得可怕，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可想而知，这些日子她受了多少折磨。

　　“好姑娘，好姑娘……”他一边轻声安慰海伦，一边对身旁的赵医生使个眼色。

　　打开房门，叫他们在停机坪等我。

　　就在赵医生的手触碰到门锁的一瞬间，海伦突然开口了，

　　“那是什么？”

　　顾维转头望去。海伦目不转睛，盯着桌子上的狙击步枪。他没有理会，仍然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海伦的声音听起来既迷惑又愤怒，“那是我的枪吧？”

　　“你现在只管放心，不要胡思乱想，”顾维说，“我们都替你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不行！”海伦提高了声调，“那是我的枪！还给我！”

　　赵医生回头望着顾维，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担忧，

　　“任务……”海伦的情绪开始失控了，“任务————还没结束！放开我！把枪还给我！”

　　“什么任务？”顾维愣了一下，“等一下————”

　　那支消音狙击步枪，是海伦从安全屋里带出来的，那么……她一开始，是准备去暗杀谁的？

　　“坏了！”意识到不对劲，顾维马上通知门外的特工，“控制住她！快点————”

　　然而他没来得及这么做，海伦就奋力挣脱了他的胳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直朝身后掰去。

　　“砰”的一声，顾维的太阳穴砸在桌子边上，他顿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抓住她！”赵医生大喊。

　　两名特工闻声破门而入，伸手就去掏枪。海伦闪过身子，扭住一个人的手腕，侧掌重重击在对方毫无防护的咽喉。那人一声没吭，扔下了手枪，失去知觉的身子向后仰去。另一名特工刚刚举起手枪。没等他瞄准，海伦就躲开了他的枪口，手持枪托一击砸向对手的后脑。

　　那名特工直直地摔在地上，和他的同伴一样，不省人事地躺在一起。海伦走过两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将军————捂着头部，鲜血从伤口直流下来。她没有理会将军，弯下腰，从血泊中捡起掉落的子弹，将它们一枚一枚塞进弹匣之中。

　　“咔哒————”

　　海伦一拍弹匣，将其装入麦克米兰狙击枪的枪身。她收拾妥当，跨过特工们的身体准备离开。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海伦突然回过头来。赵医生趴在地上，一只手已经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

　　他举起枪，瞄向海伦，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开枪了。一声消音器的闷响，子弹击中医生的额头。一大团鲜血飞溅出来，赵医生触电一样松开了手，停止了动作。

　　海伦拉动枪栓，退掉弹壳，将其紧紧捏在手中。她呼吸平稳，目光扫过医生的尸体，眼睛都不眨一下。

　　海伦收起那枚还发烫的弹壳塞进口袋，最后回头瞥了一眼监护室，将房门从外面锁住。

　　没有人能听见这样微弱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