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莫洛托夫下达的指令之时，位于医院西南角附近的车队立即行动了起来。“指令确认，没有问题，”车队的武装分子回复道，“继续保持警戒。”

　　“可以交货。”

　　“明白，”武装分子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的防化专家已经到了，马上开始对货物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两名头戴简陋防化面具的武装分子走了过来。他们的步子很沉，靴底踏在坚实的水泥地上，不时发出一阵阵带有金属质感的“嘎吱”声。尽管他们的脸部被头盔遮盖得密不透风，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周围的武装分子，包括向莫洛托夫通报的领头者，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直视他们护镜下漆黑而深不可测的眼睛。在这些人看来，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和榴弹炮，和眼前这两个疯子所掌握的货物相比，仿佛都变成了幼儿园里的玩具枪一般。

　　“东西就在里面吗？” 其中一个防化专家问道。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面具，配合着粗重的呼吸声，听起来飘飘忽忽，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是的，都在里面。” 领头者的声音明显听起来底气不足，好像他是被人拿着枪指着逼问一样。

　　“给我们五分钟，” 另一个专家似乎是外国人，俄语口音带有明显刻意的大量卷舌，“检查好之后，我们会敲三下车门作为信号。”

　　“好的。可是上校……” 领头者犹豫了一下，“最好快点，上校他……他可不喜欢等人。”

　　“我们也不喜欢被人催，”声音冷酷的那位防化专家毫不留情地说，“告诉上校，假如他真的对这个东西有正确的概念，那就叫他不要多管闲事。五分钟检查，一分钟也不能少，一秒钟也不能少。我警告你，这玩意儿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泄漏，我保证方圆一里的地方，一只活苍蝇都不会剩下。”

　　他重重地把车门挂上，留下那名军官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真是个疯子……。” 他嘀咕了一句，拿起了对讲机。

　　“各单位注意，保持警戒。我们大概推迟五分钟出发。”

　　与此同时，在卡车内部，两名防化专家对视了一眼，走向了那个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货物---一个固定在支架上的圆柱形容器。

　　“开始吧？” 外国口音的专家问道。

　　“Да。”对方答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容器。其中一人双手稳住支架，另一人摸索着找到密码盘，转动了几次，然后取出一个装着黄棕色油状液体的玻璃罐子。一阵白烟从罐口散出，外国口音的专家的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稳住，稳住。” 对方说道，“只不过是冷凝蒸汽而已。

　　“抱歉，我不该激动的，”外国专家摇了摇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只是第一次在实验室外面见到这种东西……”

　　“对这罐子里的东西感到害怕是正常的，” 对面的专家说道，“只有无知的蠢材才会对这个魔鬼不屑一顾。”

　　“我还是不敢相信，”外国专家问道，“这些液体……它真的可以一瞬间杀死七万人吗？”

　　“你可真是在实验室的伊甸园里待得太久了，安德烈·费尔巴耶夫，你对这个堕落的巴比伦一无所知，” 对面的专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边检查着罐子的冷凝系统，“VX毒气，人类发明出来最邪恶的玩意儿……实际情况比这个只可能更糟。想想看吧，“ 他冷酷地笑了笑，”一枚装有毒剂的炸弹，只要有可能，在伦敦，罗马，巴黎，或者柏林……再考虑到季节和风向，你可以在随便在欧洲哪个地方，引爆它，然后制造出一个卢森堡大小的无人区……冷凝系统正常，温度，”他查看了一下罐子上的小型仪表，“稳定在零下25摄氏度。”

　　“气密性完好，”外国专家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手势，“没有发生泄漏。”

　　他慢慢地把罐子放了回去。

　　“хорошо，” 那个专家转过头去，“我去通知他们准备出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快得像一条眼镜蛇。防化专家震惊万分，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做出任何反应，一把尖利的匕首就猛地刺入他的后脑。

　　外国专家拔出了匕首，那个人无力地倒在地板上。

　　他深吸一口气，清理了一下尸体和车厢内的血迹，走到车门前，敲了三下。

　　“啊，我正准备通知一下，”门口传来领头者的声音，“上校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还需要多久才能……”

　　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外国专家看见领头者焦躁的注视着自己，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抱歉，我们大概花了多久？”

　　“呃……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领头者向后缩了缩身子，有点畏惧地避开从车门喷涌而出的冷凝气。

　　“你瞧，我们说好的五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外国专家轻松地说，”货物保存的很好，没有问题。哦，不不不，我们不下车了，”他看见武装分子准备拉开车门，连忙阻止道，“我们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妥当。货物的状态还有点不太稳定，我看得有个人在旁边盯着比较好。”

　　“到了以后，麻烦和上校解释一声，”领头者无奈地转身踏上了一辆吉普车，“就说你们的工作需要，耽误了五分钟……我想上校现在正发着火呢，和他那位客人。我可不想他把火气全撒在我身上。”

　　外国专家担保，保证会在上校面前为他开脱。然后他退回车厢，四处环视一周之后，关上了车门。他脱下了防化面具，将身上一大堆沉重的防沾染设备全部解下，然后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一支SCAR L PDW冲锋枪，将枪托收好。

　　“福克斯中尉，福克斯中尉，我是少校，”他放低声音，对着无线电说道，“我已经潜入莫洛托夫放置武器的车厢。报告你那边的情况。”

　　“收到，少校，我是海伦，”一个听起来略显稚嫩的女声回复道，“我已抵达狙击点，等候下一步命令，完毕。”

　　“敌人的动向如何？” 宋一诺朝靠近驾驶室的地方挪动了一下身子，努力监听驾驶员与其同伙之间的交流，“我现在失去了视野，福克斯中尉，你要帮我实时查看附近的路况，敌方位置分布，包括任何可疑的动向。完毕。”

　　“收到，一诺，” 海伦答道，“目前一切正常，敌人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没有多出来的车辆，也没有突然的转向。在你这条线路上，大约每隔一百米，有一辆轻型皮卡，载有RPK轻机枪……少校，还有其他两个车队，分别从医院的东部和西南角朝会面地点开去。完毕。”

　　“倒是没什么异常……” 宋一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的线人呢？”

　　“少校，看上去他那边的情况……怎么说呢，他正在和坐在一辆棕色吉普车的人谈话，好像……情绪非常激动。”

　　“不用担心，在货物抵达之前，他都不会有危险，”宋一诺更加努力地凑到了驾驶室边缘，“现在莫洛托夫的注意力全在他那边，根本不会警觉到接下来的行动。他的死期到了。”

　　“但愿如此，少校。”

　　“中尉，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宋一诺的语气严厉了起来，“我能感觉到你的呼吸很急促，发生了什么？”

　　“一诺，我…… 我有点担心，”海伦老老实实地说道，“那件武器…….VX，它……它真的可以杀死7万人吗”

　　“这不是你现在要关心的问题，” 宋一诺很干脆地打断了她，“不管它真的是VX，还是一只玩具泰迪熊。你只需要盯住莫洛托夫，在命令下来的时候干掉他。”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

　　“中尉，听我说。不管你现在遇到什么情况，冷静一下，深吸一口气，把肌肉放松下来。你脑子里什么都不要乱想，把眼睛按在瞄准镜上盯紧了。现在，全世界只有两个人，明白吗？只有你，和你瞄准镜下的那个人，其他人一个也不能出现在你的视野里，包括我。能做到吗？”

　　“我……我尽我所能。”

　　“我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你必须冷静，任何情况也不能干扰你把十字架准星套在莫洛托夫的脑袋上。从现在开始，我会暂时切断我们之间的通讯，直到我认为时机成熟的一刻，在那之前，如果我发现你的情绪仍然无法让你完成狙击任务，那么————我只有亲自动手。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诺！”

　　“叫我少校，福克斯中尉。”宋一诺冷冷地说道，“你是军队顶尖的狙击手，不该有这样的表现。”

　　“对不起……少校。”

　　车子颠簸了一下，稍稍拐了一个弯。宋一诺用手扶住装满毒剂的罐子，一面检查着个人武器。

　　“少校，你们快到了，”海伦·福克斯中尉轻微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莫洛托夫和他的车队，距你们还剩下一个路口。”

　　宋一诺慢慢地向车门口移去，右手伸向车门的插栓，左手将弹匣填充进入冲锋枪，然后把枪身重新折叠放好。

　　“从现在开始，断掉无线电。下一次接到我的命令，就是刺杀确认。自己把状态调整好。”他一面说着，一面戴上厚重的防化头盔，“海伦，你是我训练过最出色的狙击手，今天， 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打得更准。”

　　他丢下这么一句瓮声瓮气的留言，关闭了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