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0 特区陷落(4)
亚历山大大街正在地狱中燃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凯芙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暴乱发生在这个欧洲联邦的心脏城市:柏林,在特勤局的总部,联邦警察的驻地眼皮子底下。她挥挥手驱赶着眼前的烟尘,小心翼翼,斜靠着街边满是涂鸦的断壁残垣,躲避着从烟雾中飞来的石子,矿泉水瓶,和各种垃圾。
“简直就像内战一样……”
她侧过头,一只燃烧瓶呼啸着擦过她的帽子,一大片火焰在她身后的空地“呼呼”地直往上窜,站在她身边的人群纷纷散开。
“我要先给你提个醒,鲁莽的丫头,”尼摩告诫道,“离那帮人远点,别卷进他们的队伍里面。不然的话,特区防暴开始行动起来的时候,警棍和辣椒水可是不长眼睛的。”
“哦,那可真是好玩,”凯芙低下头,使劲按着耳朵———噪声太大了,她恨不得把整只耳机都塞进耳蜗里,“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完全被示威者裹挟着横冲直撞!”
“反正在警方行动之前,你得给我耐住性子,不许胡来,”尼摩的声音小得像蚊子的哼哼声,“你只要确保在特区防暴准备清场的时候,远离那些暴徒就行。”
“什么?”凯芙大声问道,
“清场的时候会有特殊的信号,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砰!砰!
凯芙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背后就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示威者点燃了十字路口的一栋大楼,三楼的商场突然冲出一大团火焰,楼层前方的一块大钟瞬间被一道火舌吞没,一片一片的残骸雨点般打了下来。
“看样子那边商场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凯芙稳住步伐,避免又像机场那次被人群踩倒,“爆炸声是一连串的,可能还有些易爆物品没有炸干净……尼摩,跟QRF小组说一下,叫他们小心那个十字路口!”
大钟拖着浓烟,在雪地里摔得四分五裂。它的指针还停留在“10:10”。
这个时间,闹得风风火火的柏林峰会,大概已经在联邦总理府举行了吧……
凯芙暗暗叹了口气,
真是讽刺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知道那些大国家的高层政要们,在会议室里是什么心情……
她迅速环顾着四周,
我没办法找到莱诺斯基……烟雾太多了,从人群里根本看不到他的踪影……
滚滚浓尘弥漫在凯芙的周围,像一团巨大的棉花,包裹住了她的视线。
“凯芙,还没找到他吗?”尼摩问道,“还没找到就算了。奥嘉和QRF小队正在监视器上盯着他呢。离你不算远,大概在你的两点钟方向,100多米的地方……看来他已经成功地和他的米夏同伙联系上了。”
“你这么说,我就更得去找他了,”凯芙摇了摇头,“我老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米夏的人迟早会发现他的卧底身份……”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许给我动手,明白吗?”尼摩严厉地警告道,“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许参合进去……除非你想让特区防暴不分青红皂白,连你一块收拾了。”
“我要是干巴巴地站在一旁不动,我也不用过来了,”凯芙反驳道,“你们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可不一样……”
无线电的信号突然波动了一下,
“怎么了,尼摩?”凯芙有点奇怪,
回答她的却是一副尖细的女声,
“咦,这是谁?”那个人的语气有点惊讶,“不会是露娜吧?”
“奥嘉?”凯芙警觉地问道,
“真是你啊!你在哪?听你周围这声音,不会跑到暴乱的街区去了吧?”
“呃……”
“就知道!”对面那个声音连珠炮似的传来,“我就知道,露娜!你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我怎么在监控录像上找不到你……”
“你当然找不到我了。我穿着灰色的大衣,还带着一个面罩呢。”
“什么面罩?”
“上面有一个骷髅图案的那个。我现在正在主干道上……”
”骷髅图案的口罩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呀!”奥嘉气鼓鼓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一定要和尼摩呆在一起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还有你也是,尼摩!你怎么可以这么纵容她,放她跑去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
“谢谢你了,奥嘉,”尼摩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奥嘉,凯芙不禁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喋喋不休的奥嘉和眼前的暴乱相比,无疑是一个更加麻烦的对手,“你本来想说什么?”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几秒,看样子好像愣住了,
“噢,我刚想告诉你,”奥嘉说,“我刚刚把那些和线人联络过的人记了下来,请你通知行动小组,我感觉那些人可能就是潜在的暴乱分子。”
“好样的,奥嘉。继续。”
“不过有一点……”奥嘉的声音犹豫起来,“我是用局里的间谍卫星将嫌疑人标记出来的……我担心特工可能会因此查出我的位置,那样海伦……怎么办?”
“做好你的工作,奥嘉,没人会查出你的。”
“唉……好吧。”
“那些潜在米夏分子的身份呢?你不是说取得了他们的视网膜片段吗?”
“哦,该死……好吧,目前已经确认身份的有三个:阿列克斯·索科洛夫,沃普·阿留申诺夫,还有普雷格·布雷辛诺夫。另一个人的视网膜样本过于残缺,我还需要更加清晰的图像……这三个都是明确记录在特勤局档案室,曾经暴露过身份的米夏分子,尤其是阿留申诺夫,他被认为是制造俄国驻华沙大使馆爆炸案的主谋之一。老天,尼摩!你猜的果然没错———”
“这三个人很危险,但都不是我想要的,”尼摩说,“继续找,奥嘉。把你查出的所有人的信息都传到我的电脑上。”
凯芙出神地听着,走路都有点心不在焉。她的额头冷不防撞到了某人的后背。
对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Cмотреть шаг!(看着点走路!)”
“Извините!”凯芙急忙道歉,“Извините!”
看样子是一名记者,凯芙想,Der Spiegel,《明镜周刊》吗……
那个年轻的女士有点生气,被凯芙一撞,她的话筒没拿稳,一下掉在了地上。
“Стоп!Стоп!(停下)”年轻的女记者脸涨得通红,示意对面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暂停拍摄,“Давай сделаем это снова……(再录一遍)”
然而没等她说完,她手边的话筒就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抢了过去———
凯芙惊讶地回过头,猛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一大群示威者,争先恐后地围着那名女记者和摄像头,希望能得到采访的机会———
“冷静一下!“年轻的女记者有点不知所措,”请你们冷静一下……”
“我们受够了!”一名赤裸着上身,皮肤上涂满了各种标语和辱骂口号的中年男子,用不熟练的英语对着话筒大声吼道,“这群联邦政府和议政厅的伪君子,我们再也不会忍受他们了!”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喝彩。女记者显然有点慌神,求助地看着对面的摄像人员。
一个身影不由得出现在凯芙的脑海里———
如果是怀丝来干这份工作,她大概会很欣喜的吧……大家都认识她……
“我们要一个真相!”中年男子唾沫星子横飞,打断了凯芙的思路,“我们要联邦政府,特勤局和防暴中心,将三年前的那起案件,原原本本地公布出来,还那个女孩,以及整个东欧人一个公道!我们不是暴徒,我们的家园在战火中燃烧,今天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是为了讨个生活,为了活下去!(“对啊!”人群附和道)我们一直安安分分地呆在特区,但是如果他们以为我们的忍让代表软弱,那就让他们看看,团结起来的’Ostee’是不可侮辱的!”
“去啊,”摄像人员有点急眼,竭力撺掇急的快哭出来的女记者,“害怕什么?去问他们问题!”
人们再次欢呼起来,女记者不得不靠近话筒,鼓起勇气,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个……那个照片上的女孩!你能……你能具体和我们讲讲吗?为什么要以她作为示威的旗帜?”
“哦,安婕·华伦斯坦,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姐妹!”中年男子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她不是东欧人,她是标准的德国公民和联邦公民,仅仅因为她的未婚夫是俄国人,他们就对她下了那样的毒手!你随便找一个特区的人问问,我们都知道这件事!都知道!”
“安婕……”凯芙抬头瞄了一眼,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唉,记者小姐!她还那么年轻,长得和你一样漂亮,记者小姐!她还那么年轻!她是一个大学生,她本来应该和你们一样,拥有一个自由,幸福,不受歧视的人生!她什么也没做,可是却死在了防暴中心的集中营里!记者小姐,是你们的冷漠杀死了她!仅仅因为,在欧洲联邦,东欧人天生就是二等居民!”
他还想接着说点什么,可是周围的示威者突然开始骚动起来,密集的人群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朝后退去。
“凯芙,”尼摩急切地说道,“警方刚刚告诉我,他们不能再退让了。联邦警察的车辆已经在两分钟前抵达,我想他们应该是做好准备了。”
“什么?”凯芙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快?我还没有……”
咣!咣咣!
透过缝隙,凯芙看见对面的特区检查站,防暴警察摆成了一字阵型,举起警棍敲打着防暴盾牌。他们整齐划一的跺着脚,嘴里发出类似古代罗马角斗士般的呐喊声。
“凯芙,马上离开主干道!”尼摩警告道,“警方要动手了,快点!离开人群!”
“可是我……”
还没等凯芙说出口,一个坚决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就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QRF小队,听我的命令。A Station。”尼摩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