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距离地面大约一千米的空中，Z-31隐形直升机悬停在柏林塔正上空的位置，慢慢下降高度。星火特勤团十二名突击队员已经将装备，武器和绳索检查完毕，他们严阵以待，只等天网一司高层一声令下，执行作战方案。

　　“正坤，先说一下。信号开始微弱起来了，”奥嘉摘下了耳机，拍了一下正坤的肩膀，“只是提个醒。”

　　“司里的命令还没下来，”正坤回复道，“可能是将军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再等等看，”他迅速瞄了一眼手表，“我们还有时间。”

　　机舱的角落里，尼摩不易觉察地动了动身子，

　　“这么看来，俄罗斯人开始集会了，”他凑到窗前看了一眼，“我一直想问个问题，正坤……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我指的是弄瞎他们的探照灯之后，下面这些人怎么办？”

　　正坤没有回应。

　　“她还在那里，就在他们之中。”尼摩说，“到时候，你怎么带她离开？”

　　”我们有方案，“正坤不置可否，”我们会有分寸的。”

　　正在这时，奥嘉的无线电闪起了红色的警示灯，“哔哔————”地响着。

　　“紧急事件？”

　　奥嘉拿起耳机。尼摩和正坤对视了一眼，一同转向奥嘉。

　　“怎么了————”

　　“嘘————”奥嘉举起手，示意对方不要干扰，“是她。”

　　她捂着耳机，努力听清对面的讲话。

　　“你再说一遍，凯芙————背景音有点大，”她保持这个姿势，不时地点一下头，“嗯，嗯————你说那个……是吗？你————确定吗？嗯————嗯，好的，我明白————”

　　“怎么回事？”正坤再次发问，“是露娜？”

　　奥嘉放下耳机，对正坤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她叫……你们放弃行动，”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疑惑，“她还要点时间。”

　　“什么？”

　　“我估计她呼叫的紧急事件就是为这个，”奥嘉说，“凯芙的意思是，VX毒气……闹不好，她的情报有点不准。”

　　尼摩站了起来，来到奥嘉身边坐下，

　　“不准是什么意思？”他盯着奥嘉。

　　“我没来得及听清，她就急匆匆地挂了无线电，”奥嘉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也想知道是什么紧急事件————不过，她重复了三遍，”她转向星火特勤团，目光扫视着他们每个人，“叫你们千万不要行动。我感觉得出来，凯芙……她是认真的。她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

　　几名星火特种兵回头瞧了奥嘉一眼，

　　“伽马信标只能持续不到十分钟了，”奥嘉犹豫地说，光点仍然停留在柏林塔顶的位置，但是在屏幕上闪现的频率已经相当微弱，“瞧，我们马上就会跟丢这个信号……”

　　正坤沉默了一会。面罩下传来一阵清晰的叹气声，他的夜视镜片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

　　“稳妥起见，就先听露娜的，”他说，“奥嘉，你继续和她保持联络。我们要搞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她不方便现在回复，那就等上一分钟，但是别太久————我们好不容易才定位到他们的毒气，如果让信号丢失掉，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我们没有时间和米夏耗下去，决不能把这件事拖到天明。”

　　***

　　看着广场上越来越集中的人群，高喊着俄罗斯和芭琪拉的名字，凯芙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这么多的人……”她望着漫天飘扬的俄罗斯国旗，无神的念叨着，“全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听从那个人的命令。那对兄妹居然有这种程度的号召力，这下真的麻烦了……”

　　她的身边，马特和翠西匆匆穿过帐篷，向她的方向走来。

　　“没用的，”马特双手叉腰，语气十分沉重，“他们把毒气分散在了太多地方，根本来不及一个一个去找。况且……就算找到了，中国人也没办法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去拆除那些炸弹，太冒险了。哪怕漏了一枚————”

　　“我刚刚告诉了天网一司，”凯芙说道，视线从国旗慢慢转向芭琪拉的方向，“他们同意……暂缓十分钟。”

　　“什么叫‘暂缓’？”翠西焦急地问道，“他们还是打算突袭吗？喂，喂！”看到凯芙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她有点生气了，扯了一下凯芙的袖子，“你到底有没有跟他们讲清楚？这里不光有我们，还有二十多名美国公民！”

　　“翠西，伽马信标维持不了多久，”凯芙解释道，“那是外面唯一确切知晓位置，并能采取行动的目标。我只能给你们争取十分钟时间。”

　　“可是，可是————”翠西还想争辩，但马特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马特？”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劝劝他们啊————”

　　“我和中国人打的交道比你多，翠西。中国人认为有必要的事情，他们绝不会浪费精力去考虑后果的。凯芙已经尽力了，”马特微微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甘，“比起这些，我们现在应该多考虑考虑，在中国人准备动手之前，尽我们的资源，将可能造成的危害调到最低。翠西，我们有多少防化设备？”

　　翠西看了一眼凯芙，又回头看着马特，

　　“除了每个医生，我们只有两套备用的全身防化服，”她低下头，盯着地面，“这些医生根本没有提前得知毒气的消息，除了常备的防化服，那二十名美国公民一个人都分不到份。”她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起来，“你知道VX是什么东西，马特，还有露娜。他们都会死在这里，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气将他们的尸体腐蚀成一堆白骨。”

　　“即使那样，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马特的眼睛坚毅地望向前方，“翠西，通知所有的无国界医生，务必让他们准备好全身防化服，随时保持无线电通畅。预备毒气扩散的时候，将大家尽可能疏散到上风处，越高的地方越好，给外面的救援队争取时间。那两件防化服————“他瞥了凯芙一眼，“留一件给露娜，还有一件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动。”

　　翠西勉强答应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凯芙仍然站在原地，目光一刻也不离开芭琪拉，她似乎没有意识到马特说了什么，直到马特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她才慢慢转过头来。

　　“听到了吗，你需要一件防化服，”马特严肃地说，“翠西会带你过去。别呆在这里，你做不了什么。”

　　“说不定呢，”凯芙恍惚地回应，心思仍然游离在外，“或许，我会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马特下意识地问，然而马上感觉到凯芙漫不经心的态度，“行了，露娜。我们没有时间开玩笑。”

　　“我说真的，”凯芙回头反驳了一句，然后又默默地盯着芭琪拉，“那个人，她可能是这一切的关键……”

　　“你在想些什么————”

　　“马特，为什么不耐心等等呢？”凯芙打断了对方，下巴微微昂起，“虽然方案还不够成熟，不过————我会慢慢把它完善的。我们只要等等，我想芭琪拉……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示威人群的欢呼声渐渐减弱下去。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这个俄罗斯女孩身上。

　　巨大的屏幕上，芭琪拉的形象完整地展现出来。她挺直腰板，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略显僵硬地站在电视塔大门前的高台上。通过直播画面，凯芙可以清晰地看见，芭琪拉高高地俯视广场，那张苍白的脸微微透着红晕，嘴唇因为寒冷和激动而紧紧抿在一起。

　　那头金色短发……她的眼睛，她的雀斑，她的纹身……

　　现在，她在这里……

　　凯芙的眼睛一眨不眨。她和周围的人群一样屏住呼吸。

　　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芭琪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