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蕤薇一大早就回了宫,这刚到天字房,就见到了宁砚泠。她想到这会儿李公公正在去她家宣旨的路上,怕宁砚泠借此事取笑自己,不禁脸上微微一红。
大概好有一个月未见陈蕤薇,宁砚泠再次见她,想到的却是她走前的嘱托。
她如陈蕤薇所愿,将那番话告之了顾子白。可是换来的,却是顾子白辞官归故里的结局。每每念及于此,宁砚泠总觉得是自己辜负了陈蕤薇的重托。
最后,她们二人各怀心事,只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回房了。
早膳过后,天字房的秀女们都集中在了花厅。一眼看去都是差不多的身量,除了宁砚泠和陈蕤薇,其他人都着清一色的淡粉缀樱宫装,这也是秀女的服色。
宁砚泠着粉兰色的五品赞善服色,陈蕤薇穿的竟是家常衫裙。两人站在一起,格外瞩目。
其他人三三两两,离着她们站着,不时有视线扫过她们。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嬷嬷带着个小宫女来了。她穿着深色的宫装,一头乌发梳得一丝不乱,倒显得那张脸残酷的白,嘴角边的竖纹使她看起来更为严肃,难以亲近。
“老身姓魏,是这宫中的教习。在场儿的小姐,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今儿算是都见着了。”魏嬷嬷扫视了一圈,开口道。
她先前指点过颜滢、梁卓玮、宁砚泠和傅卉莳她们四人的宫规。
这会儿她说着这话,宁砚泠瞧着傅卉莳她们微微点头。
“在场的各位,大多是过了太后娘娘的面儿的,被留了牌子的,将来都是要做贵人的,所以在这规矩上头,最是马虎不得!”魏嬷嬷的语气陡然一沉。
在场的秀女无不心上一惊,有几个甚至还微微变了变脸色。宁砚泠瞥了一眼身边的陈蕤薇,她倒是脸色如常。
“开始罢!”魏嬷嬷稍微抬起手,一旁的小宫女忙递上一本名册,先是核对秀女们的身份。
宁砚泠这才算把天字房所有的秀女都认全了。除了傅卉莳、梁卓玮和颜滢这三位旧识,余下的四位分别是兵部尚书石贞轩之女,石青;工部侍郎董如衷之女,董尔芙;户部侍郎任翼之女,任楚缇;以及礼部尚书汪耀会之女,汪今雨。
虽然父辈的品秩目前最高的也就三品,那是由于祖宗制度,三品以上官员之女都不得参选。
况且这只是目前的,今后必会升迁,毕竟这天字房里的秀女大多是神宗时期三公或三孤家的小姐。
傅卉莳、梁卓玮和陈蕤薇自不必说,像董尔芙和任楚缇的祖父,都是神宗时期的太子少保和太子少傅,而汪今雨和石青她们俩的祖父都是死后被神宗追封的太师。
这里出身稍逊一筹的大约就是颜滢了,只父亲是吏部尚书,可是极得今上青眼,将来必是贵不可言。
唯一格格不入的恐怕就是宁砚泠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佥都御史的女儿。并且,她已经不算是秀女了,魏明着说了宁赞善是来陪着陈小姐的,顺道儿将陈蕤薇已经得太后指婚,指给固原王为王妃之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那秀女们的脸上更是转了一轮颜色,忙都收住了,只说一些恭喜之语,惹得陈蕤薇的脸也红了红。
这下儿,大伙儿心知肚明了,看陈蕤薇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羡慕。原来她来学宫规不过是走个过场,在大婚那日不要走了大褶就行。
横竖她婚后都是要离京去封国生活的。张太妃又出不了京,除了固原王,整个封国就没有越过她次序去的。
而秀女就算封妃作嫔的,依然不是正宫啊!虽说藩王活动受限,可是留在这后宫不更是一步都离不了?王妃好歹可以在封国里转悠啊!
天字房里的秀女出身普遍都不低,她们的参选更多是遵从父辈的意愿,或许将来能庇护整个家族。这种带着使命入宫的秀女内心深处是抗拒选秀的。而那些出身低微,希冀通过选秀一朝平步青云的秀女,才是带着满满的憧憬而来的。
因此,陈蕤薇被指婚为藩王正妃简直羡煞旁人,那些秀女们满心羡慕,面上难免就带出来了一些。
于是,魏适时地提了提宁砚泠,大伙儿方才回过神来还有一个出身低微一心想往上爬的哩!可惜时运不济竟做了善赞,真是笑话!
前几次选秀,今上尚幼,秀女先选做才人赞善也就罢了。这两年眼瞅着要大婚,大家都还在抢香饽饽,有人却先吃上了冷馍馍,这么一想心里着实舒爽了不少。
宁砚泠也发现了,自己在这里陪衬也就算了,竟是要做一个对比,好平复秀女们的心态。这,不是太后娘娘的本意罢?许是魏嬷嬷自作主张?可是,她何苦如此羞辱自己呢?
宁砚泠想不明白,也不想想。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她的心态益发沉稳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偏偏有人不明白!
梁卓玮昨日被绿袖这小丫鬟怼了一顿,心下的气还未解。今日听魏嬷嬷这般如此一说,方觉宁砚泠简直是花子,提前讨到了冷饭。她心下登时大悦,愈加趾高气扬起来。
魏嬷嬷要她们站成一排,走路、行礼、请安、跪谢……等等,梁卓玮偏偏站到了宁砚泠的旁边儿。比划着的时候,不是这里碰宁砚泠一下,就是那里捣宁砚泠一下。还有好几次几乎是直挺挺地撞了上去,或是在起身的时候用胳膊肘戳到了宁砚泠的脸。
宁砚泠知她是故意的,也不客气,直接道:“梁姐姐,小心点儿罢,你今天碰到我好几回了!”
魏嬷嬷听了,也说了梁卓玮几句。直练习了三个时辰,今日的教习才算结束。
这魏嬷嬷刚走,梁卓玮就发作起来,道:“宁砚泠,你什么意思?我哪里碰到你了!”
宁砚泠看了她一眼,实在是不想再和她纠缠不清,于是直接抬脚走了。
可梁卓玮不依不饶,一路跟着宁砚泠,嘴里还夹杂不清地说这说那的。
傅卉莳劝她算了,更是像点燃了她这根炮仗似的,终于在宁砚泠的房门口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