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保问宁砚泠是怎么救出他的,宁砚泠一时犹豫,不是她不想说,是她不知从何说起。
从何欢绯霞联手陷害橙心说起?
从李公公让自己调查陈顺妃一事说起?
从陈顺妃自弃,自己被楚皇软禁在长乐宫说起?
还是从自己在赛巧大会上动手脚,又归顺了太后娘娘说起?
无论从哪里说都是好长一大段故事,更何况太后娘娘和楚皇都不会允许她说出来的罢。这些事情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他们绝对有办法让自己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而听到这些事情的人,怕是也一个都逃不了。
于是,宁砚泠咬了咬牙,打定主意一个也不说,只看着刘一保笑道:“你姐姐的本事哪能这么轻易就透漏给你们知道?就当是陛下开恩罢!”
突然,她跟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李春福和你们是一块儿进内侍省的罢?”
刘一保和秦三立皆想了想,道:“是的罢。”秦三立有些羡慕道:“那小子命好罢,出了内侍省就被太后娘娘那会儿还是皇贵妃娘娘看中,赐姓李,改了名字叫春福,送到太子殿下如今的陛下那里。”
宁砚泠想着和自己听说的都对得上,便点了点头。
秦三立还兀自说得起劲道:“这就是一步登天了,旁人羡慕不来的罢。”
刘一保听了,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四人说了会儿子话,看着天色像是不早了的样子,约了以后再见,便各自散了。秦三立回崇安阁,宁砚泠带着绿袖回萱室殿自去不提。
回去以后,宁砚泠得空去谢过了李公公,还顺道提了秦三立的事情,只说求李公公帮忙。李公公听了道:“容咱家去安排安排。”宁砚泠得了李公公的回答,自以为这事已经妥了,便安下心来。
自此,刘一保回秀女所,宁砚泠便了却了一桩心事。往后每日只安心在萱室殿里陪伴公主,闲暇时与橙心顽笑,偶尔回了李公公还去秀女所看刘一保,顺便打听一下秦三立的事情。
日子过得如流水一般,转眼便到了八月初。这几日,说来也怪得很,宁砚泠看太后神情懒懒的,不大爱理人。后宫那几个昭仪并婕妤来请安的,太后竟不理会,单把她们晾在那里,好不尴尬。
这日,那几个婕妤和昭仪来请过了安,太后索性连叫起都不叫了。她们几个就这么跪在地下,半晌不敢动,更不敢起身。
宁砚泠看她们几个虽无盛宠,可是也算是后宫有名有份的。平日里也算荣养着,这会儿在地下跪着干受罪,这身子骨不结实的,看着就有些颤颤巍巍的。
不一会儿,那冯昭仪就有些摇摇摆摆的,眼看就要跪不住了。宁砚泠先瞧了瞧太后,太后这会儿坐在黄花梨圈椅里,手肘抵着扶手,手支着一边面颊,出神地看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宁砚泠又去瞧陈嬷嬷,陈嬷嬷只管着太后,也不说话。于是,她在心里微叹一口气,想着这冯昭仪也是可怜见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果然,她尚在思量,这边儿冯昭仪已经是“咚”地一声,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那刘婕妤相扶又不敢扶的,一时手也不知该放哪儿,抬眼看太后,那小脸儿委屈巴巴,又有些害怕的样子,倒有点儿可人疼。
可惜了,宁砚泠心想,陛下可不是一个如此怜香惜玉之人,不然也不会使后宫形同虚设,六宫无宠,连子嗣都没有。
“怎么了!”冯昭仪跌倒的响动似乎惊醒了太后一般,她的脸上爬上了怒气,一拍扶手,怒道,“矫装个什么样儿!跪一会儿子就受不住了?”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那冯昭仪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宁砚泠看她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还强撑着磕头告罪。
陈嬷嬷见了,也皱眉头,却对太后道:“娘娘莫气坏了身子,这种小事交给老身便是。”说毕,径直走到几位婕妤和昭仪面前,也不叫起,前头的冯昭仪和刘婕妤都吓得不敢抬头。
只听陈嬷嬷朗朗道:“如今陛下尚未大婚,太后娘娘既要管着选秀大事,还要抽出空来管公主殿下的事,还有固原王殿下和广林王殿下的事,哪一件不要娘娘亲自操心?对这后宫,对你们,实在是无暇管教!”
听得“管教”二字,那几位昭仪和婕妤皆是周身一震。
陈嬷嬷却还没说完,继续道:“你们也该自己好好儿地上进,多体贴关心陛下才是。可是这一个两个的,竟如同摆设!现在,连多跪一会儿都要出幺蛾子,有那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劲儿,怎么不往陛下跟前使去?”
原来陈嬷嬷是替太后娘娘在训斥这些宫妃,她们不敢辩驳,只得乖乖听斥。
等到陈嬷嬷训得差不多了,才放她们回去。她们一个一个的听了半天的斥,只落得满面通红,不只是气忿还是羞愧。加之跪得久了,带的丫鬟们又都在殿外候着,只得一个接一个,近乎一瘸一拐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楚皇又来请安,太后没心思敷衍他,直叫宁砚泠送他回去。
宁砚泠只得送楚皇回了长乐宫,又到了书房那个叫她回想起来便一言难尽的地方。
宁砚泠正想告退,楚皇却不许,只问她:“太后这是怎么了?听说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
“回陛下,微臣不知。”宁砚泠道。她说得也是实话,没人告诉她,太后为何生气,她能怎么办?难道直接问太后吗?你在气什么?
“看你这不机灵的样子。”楚皇叹气道,那缺乏表情的脸上竟难得显出一丝夹杂着失望的揶揄,又补了一句,“真不讨喜!”
宁砚泠看着楚皇,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刘婕妤那张满是委屈的小脸儿,顿时心里就有些来气。
“机灵又如何?冯昭仪算机灵的了,她讨喜吗?刘婕妤呢?天生的聪明劲儿都藏在一双眼里呢!她又讨喜么?陛下说话好不通!”宁砚泠一时气恼,竟发作了出来,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楚皇听了,也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宁赞善倒是比朕还怜香惜玉呢!”
“不敢不敢,只是看着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觉得可惜罢了。”楚皇带刺的话打消了宁砚泠心里那仅有一丝的悔意,更不肯松口了。
没想到楚皇一下子欺身上来,贴着她的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有担心别人的空儿,不如多想想自己。朕看你这个样子,也可惜得很呢!”
“什,什么?”宁砚泠不防他如此,一下子吓得有些磕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