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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锦茵罗荐承轻步

宫蔷燕歌 林深闻鹿鸣 2367 2024-11-19 05:41

  宁砚泠张了张口,终又闭上了。她没有把握,她更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让李太后信服。

  这一霎那,她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过往做的种种都如同笑话一般,在李太后的眼里,自己和庄嫔、贤嫔一样,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说的话是谎话,做的事是演戏。就算流血受伤,也是苦肉之计。

  窗外春雷滚滚,不必看也知是一派黑云翻墨的景象。

  终于,春雨阵阵,雨珠如同短线的珍珠,从屋檐下连到石阶上,直成了一串子。最后打在石阶上,白雨如跳珠,四下弹开。

  不受信任的人连开口的必要也没有,宁砚泠没有回李太后的话,房里满是难言的静默。

  “德嫔怕是也吓着了,太后娘娘还审犯人似的审问人家。”景后的声音带着些儿娇憨,宁砚泠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她总是能将这天真演到极致。

  李太后显然也吃她这一套,脸上隐隐透漏出笑意,道:“方才要是你,你会去接么?”

  景后不假思索道:“臣妾倒是想接呢,可是不如德嫔站得近,反应快。”

  这话说得精彩绝伦,一半替宁砚泠辩解了夺钗一事,事出偶然,绝非事先串通。另一半拿自己做比,光明正大地去了太后的疑心。

  果然,太后听了连连点头,看宁砚泠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既然不是苦肉计,那便是无辜受伤,李太后终究还是心软。

  “是个老实孩子,哀家问你,你怎么也不直说呢?”太后轻叹一声,问道。

  宁砚泠低下头:“臣妾,臣妾……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有求于太后娘娘,所以心里着实有点虚。”

  李太后愈是不信任自己,自己越是要说实话。至少,要说七分的实话。

  “你有什么事要来求哀家?”李太后明知故问道。

  宁砚泠咬咬牙,索性豁出去道:“臣妾年少不懂事,说话做事直白惹太后娘娘厌弃了。只求太后娘娘好歹疼臣妾一点,要罚便罚臣妾一人,罪不及家人!”说罢,她站起来,朝着太后跪了下去。

  李太后仍是不动声色,直道:“你哪里错了?”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可回头的路了。宁砚泠俯下身子,给李太后磕头。房里虽是铺了厚地毯,可是依然传来闷响,一声递着一声。

  “好了,够了。”李太后开口道,“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哀家欺侮了你。”

  “臣妾不敢。”得了太后这般金口玉言,宁砚泠忙直起身体,她的额前隐隐有些发红。

  “哎哟小祖宗哟,你的手!”李公公从门外带了林供奉进来,见宁砚泠跪在地上,忙上来搀扶她。却没注意到李太后听了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林供奉带了个小医官进来,他们俩冒着大雨前来,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大半。林供奉那花白的须子上滴下水来,他稍稍抹了抹,就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了宁砚泠的手。

  不一会儿,林供奉便起身拱手道:“回太后娘娘,德嫔娘娘的手并无大碍,只是外伤。待老臣开上一帖药,连着外敷数日,即可痊愈。”

  李太后点点头,道:“有劳林供奉了。”林供奉忙道“不敢”。

  那小医官早手脚麻利地帮宁砚泠清理了伤口,敷上药膏,又用白色的绷带包扎好。

  要说那太医院的秘方果然名不虚传,只敷上了药,宁砚泠顿时觉得手上的疼痛减轻大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登时去了大半,伤口处清清凉凉的,十分受用。

  一时林供奉告退了,宁砚泠得了李太后那一语双关的“好了,够了。”,今日一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准备告退。

  谁知,李太后又问她:“今日这场事故多少也是由你来送这玉珠葡萄引起的,这人也是你救的,受伤也是你。不如由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这庄嫔。”

  末了,李太后又加了一句:“哀家让你说你当须直说,千万别又推给哀家!”

  宁砚泠听了李太后这话,那一句“全凭太后娘娘定夺”生生卡在喉咙里。

  别无他法,宁砚泠只得略一沉吟,道:“回太后娘娘,依臣妾看来,不如放过了庄嫔。”

  “放过?”李太后扬起一边的眉毛,“你是说,庄嫔在哀家面前大放阙词,后来又企图自绝,还累得你受伤,你竟然说放过!”

  “是!”宁砚泠的语气反而比方才坚定。其实她很清楚,她知道太后也很清楚,庄嫔和她一样,她是想替父求情,庄嫔是想为父伸冤。

  方才若不是李太后句句力逼,先是给庄嫔扣了一个“后宫干政”的大帽子,后来又企图逼迫庄嫔承认她的这番行为乃是受其父指使。

  庄嫔又怎么会走投无路,只得用自绝来自证清白,或是保全祁家?

  李太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面上的神情已经不太好看了。

  宁砚泠道:“太后娘娘请想,祁家虽然……”她顿了顿,还是义无反顾地说了出来:“祁家虽然是陛下那边的人,可是轻易也动不得!”

  “庄嫔是祁大将军唯一的嫡女,若是庄嫔有事,关外随时军心不稳。现在正值平叛的紧要关头,还请太后娘娘以大局为重,饶过庄嫔这遭罢!”

  李太后听了却不以为然:“我大周自有雄兵百万,少了一个祁家,还有叶家。”

  是了,定国公府怕是早就投靠了景阁老,算是太后这边儿的人,所以上次兵部才会帮着定国公上疏参祁家一本。这才引起了今天庄嫔的为父伸冤,这根子在这儿摆着呢!

  宁砚泠摇头道:“倘若没了祁家,这叶家便是下一个祁家!”

  听了这话,李太后竟然也一下子愣住了。房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宁砚泠一个人身上,李公公、陈嬷嬷、唐嬷嬷看她的眼神竟变得复杂起来。

  宁砚泠已然不是去年那个刚进宫,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黄毛丫头了,她在不知不觉中成长,长到现在令这几个人都刮目相看的地步。

  窗外,雨打石阶,仍旧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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