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要真存了这样的心,怕是景后的后院早就起火了。更何况她这么做,分明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方才宁砚泠已经算是拒绝她了,这要是传到景后耳朵里,这东西六宫虽大,恐怕僖嫔也没有立锥之地了。而她父亲那礼部尚书的位子,也不知能不能坐得安稳!
这么思前想后的,宁砚泠只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她叹了口气,对绿袖道:“你陪我去未央宫走一趟罢。”
绿袖只点点头,并不言语。先前不知僖嫔要跟宁砚泠说什么,宁砚泠便支她出去,她在外头已等了这半日。
后来僖嫔前脚一出了这门口,她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可是宁砚泠兀自想着事情,也没有同她说什么,绿袖心里头便有些不自在。
自宁砚泠从诏狱回来后,绿袖只觉得她和自己生分了。
宁砚泠在诏狱受苦的时候,她和刘一保也轮番在内廷和北镇抚司的衙门里受折磨。多少次遭受严刑拷打至意识模糊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
就照他们的意思招了罢,认了罢,也好少受些搓磨。
可是刘一保一句话一口血地对她道:
“不可以!打死都不能认!”
“咱们若是屈打成招了,姐姐也就完了!”
“姐姐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完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后来,她竟能和刘一保两人活着走出那北镇抚司的衙门,真是如同梦境一般!
刘一保怕宁砚泠伤心,特意嘱咐她在北镇抚司遭的那些罪,不能跟宁砚泠吐露一个字!
“并不是姐姐害我们的,她也是遭人陷害,自己也在诏狱受苦。”
“你若是对她说了,她只怕会更伤心,对你我也没有半分益处!”
然而绿袖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回了瑶华宫,她早就想跟宁砚泠大哭一场了,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委屈苦楚都哭出来。
刘一保不许,她只得硬生生地,全憋在自己心里。她原以为即便她不说,宁砚泠也会主动来问她。
没成想宁砚泠回来之后,却好似远着她一般,也不教她读书习字,更让刘一保每日带着她在这瑶华宫东游西逛,索性连房里都不大叫她待,更不用她在身边伺候。
绿袖失望起来,甚至像是报复似的,一连在花圃里待了好些日子。可宁砚泠言语间,始终没有叫她上来的意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最后绿袖自己熬不住了,又回了房里。而宁砚泠从头至尾,都没有言语。
绿袖失望起来,她心里以为,如今宁砚泠已经贵为德嫔,而自己不过是个良使。可她偏偏始终忘不了和宁砚泠在萱室殿里的那些日子,那段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的日子。
身伤易愈,心伤难和。绿袖心里就这么别别扭扭的,直到现在。
这会儿宁砚泠唤她一同去未央宫。要搁在以前,她又要唠唠叨叨说这个说那个,说起来没完没了的。可是如今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只点点头而已。
待到了未央宫,凌公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小奶猫,正放在正殿里,叫它在地上爬着玩儿。周围围了一圈的小宫女小太监瞧着乐。而景后只坐在椅子上,看着微微笑。
见宁砚泠来了,那众人行了礼,便各自散去了。凌公公抱起那小奶猫道:“老奴把这小东西抱出去,省得打搅了娘娘们说话儿。”
“无妨。”宁砚泠道,她转头对景后说:“哪儿来的小猫,怪可爱的。”
景后笑着问凌公公道:“你方才说哪儿弄来的?我倒忘了。若不打紧,德嫔妹妹喜欢便送了她罢。”
凌公公也笑道:“一个猫儿有什么打紧的,娘娘喜欢只管抱去玩!只这小东西现在正难缠。”
说着便把那小猫往宁砚泠手里一放,宁砚泠抱在怀里轻轻逗着,那小猫见换了陌生人,倒是张开还没长牙的小嘴,又啃又咬,伸出细细的瓜子,在宁砚泠怀里又抓又挠,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景后道:“妹妹这时候来,怕是有什么事罢?”
宁砚泠听了,便将僖嫔来寻她一事说了,只没说宁思瑶中举的事,说得含含糊糊的,大约就是僖嫔想要投靠她的意思。
没想到景后竟毫不在意,仿佛没听懂宁砚泠的弦外之音一般,只笑问:“僖嫔的父亲是礼部尚书,礼部又是科举主持。她这会儿来找你,必是你家有喜事不是?”
宁砚泠没想到景后对僖嫔之事并不置喙,却听出了这一弦外之音。
然而这件事事她原是想隐着不说的,这下却叫景后给揭破了。她一时也没想好要不要直接说出来,这下倒异常被动了。
景后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你还不打算说么?”的神情。
宁砚泠轻叹一口气,无法。她只得勉强笑道:“是,僖嫔来原是告诉我,我弟弟阿瑶中举了。”
景后分明是早就料到了,这会儿偏偏还要扬起眉毛,道:“不错,第几名?”
“她是说二甲第五名。”宁砚泠说得轻快,“可还未放榜,谁又知道呢?”
“旁的人不好说,僖嫔说的必是准的。”景后笑道,“汪大人可是礼部尚书,这满朝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他知道得更清楚的人了。”
“如此说来,我也要恭喜妹妹了。”景后对凌公公道,“去拿对状元及第的金锞子来。”
宁砚泠忙推辞道:“姐姐这就外道了,咱们姐妹还要来这虚礼么?”
“谁说是虚礼!”景后假意嗔怪着,一面儿从凌公公手里接过那对金锞子递给宁砚泠,一面儿道,“这可是真金白银!再说了,又不是给你的。拿回去给你家小贤弟玩儿罢!”
说罢,她又往宁砚泠手里压了压,道:“就这么点子东西也不肯收,那可才是外道了!”
宁砚泠无法,只得递给绿袖,道:“好生收着。”
那小奶猫在宁砚泠怀里,原本拿爪子拨弄着金锞子,正玩得有趣。冷不防那金锞子又被拿走了,小家伙登时不满意起来,“咪咪咪咪”地似乎在抱怨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