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溯寒有些受不了凤天晴的豪放,不过随她调笑一阵之后,她的注意力就转意到韦一物身上,毕竟她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韦一物。
凤天晴故意跟韦一物套着近乎,今天的韦一物有些不一样,仿佛是冰山融化一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梁溯寒自然知道继续呆在这里就有些碍眼了,拉着不情不愿的兰芷出门去。
为了避人耳目,梁溯寒换了一身普通衣服,凤天晴府中女人的针线水平还是不错了,穿上之后也颇为合身,不过他脑门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索性带了一个大帏帽,这种打扮在天羡城中倒也常见,走在人群中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特别是今日的天羡城,更加热闹,街面上行人拥挤,人声鼎沸,各家店铺人满为患,生意兴隆。
东境物产丰富,受众生宴的影响,附近的山民渔民将山珍河鲜摆在街面上叫卖,让在西北多年的梁溯寒开了一次眼界。
兰芷一直嘟着嘴,对什么都没兴趣,往日里她最最喜欢热闹,今天却一反常态,梁溯寒知道她是因为不放心韦一物单独和凤天晴在一起,女孩的心思总是细腻而敏感的。
两人随意在大街上走着,此时快到午饭时间,一些酒楼菜馆为了招徕顾客,故意将旗帜装点了一番,梁溯寒老远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些酒楼开在一条街上,家家争奇斗艳,还有一些小贩也将一些小食沿街叫卖,梁溯寒特意买了一串糖葫芦送给兰芷,这丫头却将脸转到一边,“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娃?”
本来梁溯寒还想再买个拨浪鼓什么的,听她这么嫌弃,才想到这丫头出身富贵人家,冰糖葫芦什么的,早就没兴趣,“那你想要什么?”
兰芷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本姑娘要喝酒!”
梁溯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喝什么酒?你会喝酒吗?”
“切,就知道你们瞧不起人,实话告诉你,我从小就偷我爹的酒喝。”兰芷颇为骄傲道。
梁溯寒实在对李贺有些无语,这还是世家的千金小姐吗?真是什么样的爹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兰芷见他没有回话,“怎么,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算数,算数。”梁溯寒也很无奈,喝酒就喝酒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条街满街的酒楼菜馆,梁溯寒挑了一件最豪华的。
兰芷摆摆手道:“一看你就是不会喝酒的人,这样的酒楼只会做生意,卖的都是有些寻常货色,你要喝好酒,酒一定不能去这样的地方。”
“那应该去哪里喝酒?”梁溯寒不禁大奇道。
兰芷四处瞄了瞄,指着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道:“那边!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每一座大点的城里,总会有一条卖好酒的巷子!”
“这也是偷听你爹的?”这说话的口吻和她爹李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兰芷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管梁溯寒,自己往巷子里走。
每个城里都会有这样的一条巷子,不太干净,三教九流的来来往往,乞丐和老鸨在闲
谈,中年女人和老男人肆意调笑,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玩笑话,下了工的苦力们三五成群,正赶回自己的住处,虽然兰芷穿着一身普通人的衣服,但她身上那种天然的世家贵气却是掩盖不住的,况且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的,自然也就招来一些人的注意。
这里真有酒喝?梁溯寒不禁怀疑兰芷是不是带错路了。
只是兰芷一直往巷子最深处走,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试图来搭讪,却在靠近兰芷三步的地方被一道气墙五行推开。
巷子的深处果然有一处酒肆,门前还立着一杆脏兮兮的旗帜,上面写着两个粗墨大字:老酒。
只是酒肆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一些粗豪的汉子,整个热情洋溢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见兰芷这么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门前,全都齐刷刷的望过来。
兰芷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咧咧道:“老板,上酒上菜!”
老板是个老头子,行动迟缓的收拾出一张桌子,请两人坐下,然后才慢吞吞端来一壶酒和一碟熟切肉。
每张桌子上也就这两样东西。
梁溯寒倒是对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忌讳的,刚进入组织还没有完成任务时,他也只能来这样的地方,一个人独自点两斤肉食,也学别人的样子叫来一壶酒,那时候的他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纪,西北也到处式样的酒肆,没想到今天他又会来这样的地方。
兰芷端起一碗酒,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一碗酒下肚,兰芷的脸立即红透,眼中的神采越来越亮,“各位老少爷们,今天你们放开了吃放开了喝,算我的!”
“好!”堂中的人纷纷喝彩,在这个地方喝酒的人,虽说身份不高,但性格却是极为豪放的。
梁溯寒摇摇头,暗想这丫头真是胡闹,不过也由她去了,难得她能开心,梁溯寒端起酒碗尝了一口,初入口时觉得有一股酸气,似乎不是用粮食酿造的,但那酒在嘴中徘徊了一阵窜下喉咙时,所过之处,立即涌起一阵回香,腹中更是涌起一股热气,“好酒!”
酒肆老板苍老的眼神扫了扫梁溯寒,旋即又低下头去。
“当然是好酒。”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梁溯寒愕然抬头,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全身邋遢的不成样子,带着顶脏兮兮还缺了口的帽子,盯着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正眼神浑浊的望着他。
“酒鬼?”梁溯寒心中一震,在这个地方遇见这个人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酒肆里似乎只有他一人。
酒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到梁溯寒的桌子边,坐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在邯州的时候,梁溯寒还是化境,尚且不虚他,现在晋升天命强者,更是不需要忌讳他,五鬼中只有烟鬼和赌鬼是天命强者,烟鬼被十三暗剑所杀,想来没有完成任务,组织应该也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
兰芷还在喝酒,梁溯寒拱拱手道:“幸会幸会。”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敌意。
酒鬼哈哈大笑起来,“今朝有酒
今朝醉。”说完,便满满的喝上一口。
“明日愁来明日愁!”另一人的声音从巷道里缓缓传来,接着,赌鬼慢悠悠的走来。
梁溯寒对赌鬼映像还不错,只是这两个同时出现在这里,又有兰芷这个小丫头在此,梁溯寒不禁有些投鼠忌器。
赌鬼走到桌前,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灌,喝完还重重叹口气,“还是你小子逍遥啊。”
梁溯寒奇道:“还有人呢?饿鬼和穷鬼呢?”
赌鬼道:“当然是和烟鬼一样成了真正的鬼!”
梁溯寒并未惊讶。
“上次追杀你失败,组织怪罪,饿鬼和穷鬼两人居然畏罪潜逃,被组织抓获,死无葬身之地了。”赌鬼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悲哀,反而幸灾乐祸多一些。
“还是你小子命好,有贵人相助,本来组织准备派遣十二地煞来追杀你,有人为你说话了。”
“谁?”梁溯寒差异了,他不过是组织最底层的刺客,在组织里连通报名字的资格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替自己说话?
“归尘!”赌鬼瞥了一眼梁溯寒,言语中的幸灾乐祸并未减少。
归尘?为什么会是他?当日在漠州王家,梁溯寒对这个归尘可谓是记忆尤甚,连镇天王都对他深为忌惮。
也就是说,下一个找上自己会是归尘!
一个宛如魔神般的人物。
梁溯寒顿时头痛起来,岔开话题,“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赌鬼道:“当然是为组织办事的!普天之下,哪里能少得了组织的渗透?”
果然是组织,梁溯寒心中一团乱麻,迄今为止,只要是组织出现的地方,无不面临着深重的灾难,漠州王家是如此,邯州几乎重蹈覆辙,现在又轮到天羡城。
原本这座城就面临巨大危机,现在有了组织的出现,命运更加多舛起来。
赌鬼又满满喝了一大口酒,喷出满嘴的老酒气味,“为什么每次组织有什么行动的时候,总少不了你呢?你这人简直生来就是跟组织作对的!”
梁溯寒苦笑一声郁闷道:“我也不想啊。”
“这是你朋友啊!”兰芷满脸通红,好奇的打量着赌鬼,在她印象中,梁溯寒的仇家似乎比朋友更多一些,而她居然没认出来这人就是当初绑架她的坏人。
“小姑娘,话不可以乱说,我跟他可不是朋友哦。”赌鬼眯着眼睛道。
兰芷满眼的酒意,“哈哈,你这人太有意思了,不是朋友竟然还能坐在一起喝酒。”
酒鬼也满眼酒意道:“坐在一起喝酒的就是朋友吗?”
兰芷大概是酒意上头,被他的话绕糊涂了,甩甩手道:“你这人说话太有意思了。”
酒鬼笑道:“你这人也非常有意思。”
兰芷端起一碗酒跟他碰了碰,“来来,我们两个有意思的人一定要碰一杯!”
“砰”,两个粗瓷碗碰到一起,碗里浑浊的老酒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