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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不小心就把你卷进来了

不二大道 文刀手予 6838 2024-11-16 00:02

  (一)

  起源森林的夜晚前所未有的奇幻与压抑。

  镇角塔新晋塔主、天人境初期修士、长期欺压陆明羽的苦主——陆海正小心翼翼地滞留在起源森林上方数丈的半空中,驭使着自家的本命法宝对抗从下方远远不断涌上来的黑色雾气。

  这些雾气原本只是黄花的衍生物,一片一片散落着,现今却连成黑色的海洋,在血腥的天空下分外狰狞。

  先前被黑雾吞噬的修士此刻就藏在吃人的黑色里,神情木讷,悍不畏死地向陆海冲过来。

  他们的眼睛已变成猩红色,身上也冒着黑气——这是入魔的征兆。

  在黑雾的助长和保护下,这些修士的战斗力和恢复力骤涨。

  陆海的攻击大部分威能被黑雾卸去,余波对这些入魔的修士似乎也无法造成太多的伤害。

  只能朦胧地看见,他们身上受了伤,血液四溅,又在黑雾蜂拥中,极快地恢复着。

  陆海步入天人境的时间虽然不久,见识不算很广博,但推断出黑雾的根脚并不困难。

  魔雾固然可怕,但令陆海提心吊胆的却在头顶的天空上——从镇魔塔和镇斜塔中逃出来的三位“妖魔鬼怪”静静在那里荡着。

  他们把整个天空都搞得昏压压、黑沉沉的。

  恐惧魔。

  欲姑。

  五婴散人。

  只要想起三位魔头的名字就让陆海浑身发冷。

  与天人境修士不一样,悟道境等级的大能,都真正掌握了某一种大道法则。

  天空中这三位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三个魔头还未曾发力,但他们每一个所擅长的大道法则已经在有意无意间影响了镇魂塔域内的诸般法则运转。

  恐惧魔的实力显然最为高深。

  恐惧大道法则便占据了这一方空间的主导。

  所以,连大地,森林,云雾,这些没有生命的存在也在无意识地颤栗着——如果只看表面,似乎难以发现,但只要站在大地上,走入丛林里,恐惧的情绪就会让人无处安身。

  陆海此刻就被恐惧的情绪紧密包裹。

  如果遇到强敌,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一半的实力也无法发挥。

  五阴散人的修为在三魔中应是排在最末——存在感最低,他所掌握的大道法则似乎也被另外两魔的法则所淹没。

  欲姑修为比恐惧魔低一筹。

  她方才的笑声里虽然在无意中触发了情欲大道法则,但这些情欲对中低阶修士的影响很大,对于陆海这样的天人境修士而言,就只能微微一硬,聊表敬意——当然,如果欲姑有心发威,镇魂塔也许很快就会变成情欲的海洋。

  “这些魔头都逃狱了,陆老祖和刑老祖怎么还不出现?”陆海满脸惊恐地望着天空,心中想到。

  (二)

  陆海曾听人讲过关于欲姑的故事。

  版本很多,但其中有一个较为可信。

  据说,欲姑的名字原叫作河采薇,万年前在修真界实有大名,先有美称唤作“采薇仙子”,后来因走上了情欲魔道,才被人称作欲姑。

  她本是宏然界九个大型宗门之一月林宗弟子,亦曾是天下间少有的美人。

  曾几何时,在宗内仰慕追求她的修士似过江之鲫。

  可河采薇在开门境的时候,偏偏爱上了一个凡人,甚至不惜背出宗门,委身下嫁。

  此事一出,立时震惊了月林宗。

  须知过往数千年,修士男子纳凡人女子为妾多的是,但修士女子嫁给凡人男子却极为稀罕。

  不敢说后无来者,却也是前无古人了。

  何况以她风华绝代的容貌,觊觎者甚众,哪里肯让一个凡人沾了便宜。

  在她大婚当日,月林宗便有不少师兄弟专来闹场,却被她巧施妙计,一个个赶跑,反倒成就了婚宴上的风光无限。

  待为人妇,她本想嫁得心上人,成就一番圆满姻缘。

  岂料得,婚后婆婆嫌她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弄琴作舞,不似个媳妇儿模样。

  她只好改成日夜勤作,针线刺绣,相夫教子。

  哪知她丈夫原先娶她就是图个新鲜,至后来见她与寻常女子无异,便也索然无味。

  时日稍久,也在外鬼混了别家女子。

  只是惧她是个修士,功法高强,一直瞒着未说。

  终于有一日,婆婆与丈夫合计,狠心在她饭里下了毒药,直以为毒死了她,便抛尸荒野。

  只凭了她命大,被一只秃鹰当作死尸,在觅食间抓破了脸庞,放去多半的毒血,这才侥幸活命。

  等她养好了身子,性情急转剧变。

  只觉得天下所有男子皆是负心薄幸之人,统统该杀。

  于是,很快便将丈夫一家连同外面鬼混的女子一并抓起来,百般折磨之后,才一个个剖堂破肚,挖出心脏,熏烤而食。

  之后,她不知如何踏上了情欲之道,竟然连体内的镇海兽也由月中仙鹤转变为欲鹤,从此四处游荡,专寻天下间的负心男子,一旦寻到,便要与之交合一番,蹂躏折磨至死。

  宏然宗盟将她列入通缉名录,她便躲去异界藏了千年之久,回来之时竟以情欲之道,迈入了悟道境。

  被押在镇魂塔之后,常元宗本该以灭情大阵除掉她,但不知为何留存至今。

  ……

  陆海的脑子里飞快闪过欲姑的过往经历。

  据他了解,以欲姑的脾性,似乎对极具阳刚之气或者是面貌极为英俊的男子更感兴趣。

  如此以来,在欲姑这里,他暂且是安全的。

  倒是镇魔塔的陆顶天师兄正义伟岸,光明磊落,实要小心一点了。

  至于另外两个魔头,他不大清楚脾性,但决不冒头、不招惹注意是绝对不错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此刻才没有选择逃之夭夭——咬着牙,小打小闹地在与魔雾做抗争。

  他身后是几只密堂的巡查小队,先前被派出来探测起源森林异常状况。此刻算是庇护在陆海的羽翼之下。

  对于陆海而言,这简直可笑极了。

  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所走的其实是自私自利、忘情忘义的唯己之道。

  为什么会走这条大道,他现今已不想往事重提,只因不堪回首。

  总之,对他而言,保命至上,自我至上,利己至上。也正是如此,恐惧魔的恐惧法则在他身上呈现了倍增的效果。

  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半点保护旁人的心思。

  只要出现一丝半点的机会,就会毫不犹豫、溜之大吉。

  什么职责使命、为人牺牲,这些都是陆顶天这类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他信奉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聪明人绝不做傻事。

  提起大道之途,他心中又忽然起了疑惑——陆盈老祖修得是全知大道,怎么会出现这样天大的纰漏?

  疏忽了?麻痹大意了?忘情修炼了?

  还是说,陆盈根本就是这次魔头逃狱的始作俑者?

  他想起这些年来,陆盈不大正常的举动,忽然觉得后者很有可能。

  (三)

  恐惧魔从镇魔塔逃出来的时候,丑脸的神情略微有些迟滞,目光涣散着。

  但很快,双目就呈现清明的神色。

  嘴里咕哝了几句听不懂的言语。

  抬头看了看守护镇魂四塔的光罩。

  看了看镇邪塔旁的欲姑和五阴散人。

  又垂目瞧了瞧起源森林上方正在对抗魔雾的几位天人境修士。

  “人族?”它用生涩沙哑的人族语说道,“我讨厌人族。”

  说着,忽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眼珠子,一粒一粒的,仿佛人世间最为恐怖的虫灾来袭。

  “小把戏。”

  欲姑只轻声笑了笑,她附近的眼睛就通通消失了。

  镇魂塔的守卫修士便没有这般好过了。

  密密麻麻的眼睛里射出骇人的目光,将每个人心中的恐惧放大到极致。

  比如陆海,他此刻觉得恐惧魔的眼睛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激发了人体最原始的恐惧。

  没有缘由,只有瑟瑟发抖,无比压抑。

  这感觉十分难以描述——如果可以,他宁可选择去死,也不想承受眼睛带来的恐惧。

  只不过,在恐惧的威压下,他浑身软成了棉花,一动都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森林中的黑雾一拥而上,向还在半空飞遁的修士扑了过去。

  陆海很快做出了反应——将法力护罩压缩到最小的范围,将自己密实地裹住。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低阶修士被黑雾吞噬,惨叫着陷入魔化的状态。

  在暂时平安后,他有注意其他三位塔主的情况。

  执法堂的刑冲和密堂的张海也都撑起了法力护罩,只不过他们的护罩范围稍稍大了一些,将靠近二人的一些低阶修士护在其中。离得远的便一时难以顾及。

  唯有刑顶天使出全力,将其身后所有低阶修士纳入法力护罩的保护范围中。

  这样一来,黑雾的第一波冲击就叫他面色发白,非常吃力。

  最糟糕的是——所有人都在恐惧眼睛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寸步难移,如果刑顶天选择继续保护这些低阶修士,在黑色雾气的冲击下,他法力会以极快的速度继续消耗,直至消耗殆尽。

  没有法力的保护,就算天人境修士也要在魔雾的侵蚀下失去理智,走入魔道。

  此刻,刑顶天脸色愈加苍白,法力护罩岌岌可危,似乎正在往最坏的方向前行。

  “傻子。”陆海看见这样的情形,忍不住想到。

  他年轻的时候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壮志豪情、古道热肠。

  但吃亏只有一次,上当只需一回。

  好心没有好报的事情,他此生再不会去做。

  (四)

  对于恐惧魔而言,杀死悟道境以下的人族修士,只用眼神就可以做到。

  但它似乎有意要折磨众人,迟迟不肯出手。

  只等着修士们被恐惧逼得丑态横生。

  “喂,丑家伙,”欲姑却看不下去了,冲着恐惧魔说道,“不要跟这些小家伙们浪费时间。”

  她指了指头顶的光罩,“我们合作一把,把这破罩子打破,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样?”

  听见欲姑说的话,陆海马上明白过来。

  守护镇魂塔的光罩是五阶顶级御雷阵法。

  以欲姑和五阴散人原本的实力,破解阵法就应该有些吃力,现今在镇邪塔中被诸多阵法镇压了这么多年,实力多半大有损减,破阵就更加困难了。

  这个道理对于恐惧魔而言同样适用。

  这样一来,有镇魂塔的五阶御雷大阵守护,有两位处于全盛状态的悟道境老祖坐镇,对上这三个魔头,应该很有取胜的机会罢?

  但为什么,两位老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而守护镇魂塔的大阵也没有发动一次攻击?

  听见欲姑的话,恐惧魔裂开了丑陋的嘴,用人族语狞笑道:

  “我诞生于遥远的天圣界。”

  “我诞生于万族的恐惧中。”

  “我执掌万千界面的恐惧。”

  “我操纵变幻莫测的人心。”

  “我生来高贵,我永垂不朽,我流芳万世。”

  “如此尊贵的我,为什么要和渺小卑贱的人族合作?”

  自出现以后,就一直未曾说话的五阴散人听了,忍不住嘿嘿笑道:“不过是个在宏然界分化而生的低阶衍生魔,倒是吹得一手好牛皮。”

  “前辈说得话倒有意思,”欲姑满面春色,掩嘴而笑:“不过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倘若将常元宗那些老家伙惊动了,我们就走不了啦。”

  “我在此界无所畏惧。”恐惧魔冷笑道,“汝等爱信不信。”

  说着,它忽然低头,向刑顶天的方向瞧去——似乎对这个在恐惧法则作用下,仍然能无所畏惧的修士产生了兴趣。

  就说枪打出头鸟吧。陆海见此情形,立时想到。

  果然,恐惧魔微微张嘴,冲着刑顶天射出一道黄光。

  “无!”

  眼看黄光就要将刑顶天罩入其中的时候,半空中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女子声音。

  女子声音响起的同时,黄光旋即消失。

  “这是……陆盈老祖的声音。”陆海很快听出来,心中一阵狂喜。

  紧跟着又是一声:“散!”,又是一声“勇!”

  这如同仙音的二字说罢,起源森林上方的魔雾立时如同退潮般缩回林木之中。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眼睛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还叫人瑟瑟发抖的恐惧感荡然无存,镇魂塔尚未魔化的弟子都能自如活动,纷纷走向窗口,查看外面的情形。

  他们嘴里喊着“老祖圣安,法力无边,”,喊着:“邪魔退避,束手就擒。”

  群情激昂,信心百倍,似乎也在通过呐喊的方式来释放方才的恐惧感。

  陆海连忙抬头往天上看,陆盈和刑南路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头顶之上。

  刑南路已是一副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人模样。

  修士的容貌其实也同凡人一样,会随着寿元的增长而变化衰老。

  比如,地桥境修士,约莫能活个四五百岁不等。

  到了三百大几十岁的时候,就相当于人族的花甲之年,人老岁黄的迹象逐步显现。

  而刑南路此刻的模样,看起来距离行将就木也不甚遥远了。

  陆海显然吃了一惊,因为就在数十年前,他曾见过刑顶天一面,那个时候陆海虽是满头白发,但脸上没有半点皱纹。

  而且,悟道境等级的修士,理论上不是没有寿元限制么。

  既然没有寿元限制,又如何会出现衰老的迹象。

  再看他的风采气度,也已没有当年的风采。传言中,他顶不过下一次天劫,想来绝非虚言了。

  在刑南路的身侧,陆盈婷婷立于当空,一袭白衣飘荡,灵蛇发髻,雅美容貌,气定神闲,纵览全场,只观一目,便叫万人神往。

  方才出手救下刑顶天的,自然就是陆盈。

  她出招相救之后,冲着刑顶天微微点了点头,自是给予鼓励和肯定,于其余几位塔主却是一眼未曾瞧去。

  显然对几人方才的表现不大满意。

  陆海且顾不上她是如何看待自己,他只知道苦苦等候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只要两边一动手,他就立刻施展遁术,一定可以在老祖斗法波及自己之前逃去。

  “刑道友好久不见!”

  “哟,这位就是陆盈妹妹吧。”

  欲姑见陆、刑二人出场,很快打了招呼,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二人以谁为主,便嗤嗤笑道:“陆盈妹妹,此刻在场一共五位悟道境存在,我们人多势众,恐惧魔前辈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一旦开打,我想你们的胜率不过三成。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倒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我们三个不伤贵宗一卒一兵,你和刑道友打开阵法,放我等离去,咱们两相平安,各行其道,何如?”

  陆盈目有不可察觉的冷色闪过,人却笑道:“最好不过!”

  说罢,一挥长袖,瞬时间竟化作遮天蔽日的斗篷。

  天地陡然色变,乾坤倏地倒转,万象瞬时生异。

  陆海情知机不可失,在陆盈挥袖的瞬间便驭起浑身法力,一面筑起坚不可摧的法力护罩,一面猛地往地面疯狂遁去。

  他的镇海兽【贼蚁】曾赐予他一样土遁之术,只要能触到地面之上,将贼蚁土遁之术使出来,便可瞬息百里,轻而易举。

  此刻,距离大地只有百丈。

  三十丈。

  十丈!

  “成了!”他心中一喜,识海中一个类似土球的物事黄芒一闪,上面显出一行小字【蚁遁千里】,这是镇海兽神通被成功催动的征兆。

  小字出现的下一刻,他整个人倏地没入地面。

  盘根交错的巨大树根,越来越密实的泥土,都无法阻碍他幻影般的身形……

  (五)

  再次现身的时候,他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个无边无际,到处白茫茫的阵法空间。

  空间里都是大人物——一面站着恐惧魔,欲姑和五阴散人。

  另一边则是陆盈和刑南路。

  除了悟道境等级的存在,就只剩陆海一个人。

  五位通天大能的威压在阵法空间内肆意回荡,让他感觉到自己极其微渺。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于是,哭丧着脸,用求问的眼神瞧向陆盈。

  “哦,”

  陆盈面有嘲讽之色,淡淡回道,“方才施法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你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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