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花朝节。
在皇帝授意下,提前几日宫中上下已是张灯结彩。
:“你们几个,把这边再好生清理清理,还有御花园里,彩灯都要挂上,都打起精神,仔细着点,要是明日出了什么岔子,谁也保不住你们的小命!”内侍总管秦玉立在滴水檐下,指点着众宫女太监。
众人浑身一个激灵,齐声回道:“是。”
如今这位小公主是皇上心坎上的人儿,今年与以往又格外不同,七公主花朝已是年满十五,虽不是整生日,却是及笄之年。
秦玉已出来半日,恐皇帝传唤,又叮嘱了几句,正要往龙德殿去,只见贵妃母女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迎头向自己走来,只得站住脚,赶上去赔笑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二公主殿下。”
:“大总管好悠闲!”贵妃似笑非笑道。
秦玉愈发恭敬道:“娘娘说笑了,奴才可担待不起。”
:“皇上这会子在做什么?”贵妃道。
秦玉低眉顺眼回道:“方才,两位大人到御书房晋见,这会子不知走了不曾。”
:“哦?哪两位大人?”贵妃状似不经意问道。
秦玉照实回道:“回娘娘话,是太傅顾忠和内阁大学士李成。”
贵妃微微皱起眉头,携了女儿径直向御书房走去。
秦玉直起身子,望着她的背影冷笑不已。
次日。
天刚蒙蒙亮,花朝便被月娘叫醒,看着桌上堆的繁复的头饰和衣衫,不禁苦着脸。
:“下了一夜的雨,天公作美,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您可不能使性子,整个京城的名门贵妇都要进宫观礼呢。”月娘一面说着,一面取了温水来为她净面匀妆。
花朝把玩着梳妆台上的琉璃梳,淡淡道:“该在的都不在,又有什么意趣。”
:“娘娘在天上看着,必定欢喜的什么似的。四殿下虽无法陪伴公主,心中定然也在挂念着。”月娘闻言,手一顿,又迅速恢复了常色。
玉色斑驳的华服曳地,如云长发垂在耳后衬起皎艳红妆。
妆成,月娘与萤儿不由出神半晌。
镜中女子肌如凝脂,眉心一点嫣然夺人心魄。
:“吉时到,恭请花朝公主移驾承先殿。”内侍在朱漆紫檀木门外大声通传。
花朝缓缓起身,将手搭在秦玉胳臂上,徐步穿过重重宫阙。
承先正殿中,皇帝与贵妃,容贵妃坐在一旁,诸王公命妇分站两侧,澜氏历来祖先牌位挂象前,赞引高唱颂曲,两个宫装贵妇一边一个扶住花朝深深俯首,恭身跪拜。
秦玉道:“有请皇上为公主指定行礼人。”
皇帝满面含笑看向容贵妃,容贵妃却笑道:“臣妾有一更合适人选,还请皇上玉准。”
殿内诸人皆注视着她。
:“臣妾以为,凌王妃身份贵重,素来贤德温婉,堪为妇德表率,今日公主及笄,若能请得王妃为公主挽发配钗,岂不幸甚!”容贵妃款款说来。
皇帝亦点头称是:“王妃贤名朕亦有所闻,就以爱妃所请。”
花朝抬眼看向容贵妃,眸中一片感激之色,容贵妃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花朝与凌王妃的一段渊源,她自是清楚的。
只不知为何,就在容贵妃说出凌王妃之时,贵妃面上竟似笼了一层寒霜。
凌王妃越众而出:“臣妾不胜欢喜,多谢皇上娘娘看重。”
秦玉捧上玉梳金簪,凌王妃走至花朝面前,轻柔的将她满头青丝绾起,层层盘作高髻。十六支金簪顺次插入,点点流苏在额前摇曳,华贵不可方物。
:“臣妾恭祝公主芳辰,愿公主一生安乐。”凌王妃含笑凝视她。
花朝思及亡母,本是心中万般悲痛,此时见她眸中一片温和暖意,象极了母妃生前的神情,不禁暗暗祝祷,只愿母妃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欣慰了。
:“跪。”赞引唱道。
花朝伏身向帝座跪拜下来,口称:“谢恩。”
皇帝赏下无数珠宝,容贵妃的贺礼是一对龙晶臂镯,镯内一朵盛放寒菊,宛若天成。贵妃不过依礼送了二对金簪并二对玉簪,寓意好事成双。诸皇子公主依次上前,每人皆有礼物相赠,大多是金玉首饰之物,允和盈玉兄妹却皆是一个红包,别无他物。
华堂之上,众人寂然无声。
澜氏女子素来美貌无双,可这位公主却别有一种傲骨的清丽风姿。
花朝一一谢过,起身,立在丹墀之下受诸臣命妇跪拜。
她这才发现,凌彻和萧桓竟在人群之中。
女子及笄本是极庄重隐秘的仪式,非亲族男子不得观礼,唯一可例外的便是及笄女子的未婚夫婿。如今,皇帝公然令萧桓前来,不异于向世人昭示,这桩婚事已是从猜测变成事实。而凌彻,怕是以姐夫的身份吧,花朝咬唇忍回心底的酸涩,迎着诸人目光粲然而笑。
至月上柳梢,宫中别出心裁请了一班新出小戏,又是另一番热闹。
皇帝命花朝坐在自己右手侧,恰与萧桓对望而坐。
凌彻不知何时已离席而去。
正此时,一内侍匆匆赶来:“皇上,西南军报。”
皇帝接过,含笑对身侧的花朝道:“想必是你四哥哥贺你生辰之喜呢!”
花朝闻言不禁欢喜起来,偏眼过去看折子。
皇帝见她露出喜色,遂将折子递与她,宠溺道:“今日朝儿最大!”
花朝顾不上推却,急急打开折子。
容贵妃含笑道:“咱们费心费力的这几日,终也换不来公主一笑,瞧这会子是真欢喜了。”
话尚未完,只见花朝变色起身,捧着奏折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皇帝狐疑的拿过折子,看了半晌,竟是一阵天旋地转。
丝竹声嘎然而止。
众人愣在那里,似没有反应过来。
萧桓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皇帝的身子,沉声唤命道:“快传太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