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书(七 )
“我家主人一向深居简出,从不愿在人前暴露身份,不过萧大侠一见这个,想必就能猜到。”筱伯说着掏出一件物事向萧姓汉子面前一扬,就见他倏然变色。众人心中奇怪,正要细看,却见筱伯已收起那件物事,转身对藤原秀泽抬手示意道:“藤原先生,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请!”
“你的主人是谁?”藤原秀泽冷冷问。
“正是你想见之人。”筱伯笑道。
藤原秀泽没有再问,在筱伯示意下,缓缓跟着他登上了二楼。几个江湖汉子忙转向萧姓汉子问道:“萧大侠,那人到底是谁?”
“我不能说,”萧乘风一脸凝重,“总之咱们都惹不起。”说着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几个江湖汉子见他面有惧色,心中都有些惊讶。这世上能令武当俗家第一高手萧乘风畏惧的人并不多,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悻悻地随他退了出去。有人不甘心地冲楼上恨恨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管他是谁,我看多半是个汉奸。”
二楼雅厅的幽静与一楼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藤原秀泽刚进门,脸上就闪过一丝惊异。只见雅间中竟铺设着榻榻米,榻榻米中央是一方古朴的紫檀木茶几,茶几上陈设着景德镇的茶具。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跪坐在茶几前,正专心致志地倒水泡茶。藤原秀泽先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雅间中再无第三人后,才对屋子中央那个貌似柔弱的书生一鞠躬:“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他在哪里?”
书生淡然一笑,没有回答,却抬手示意道:“坐!”
面前这个相貌平常的书生眼中,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淡泊和超然,令藤原秀泽也心生好奇,不觉在书生对面跪坐下来。却见书生以标准的茶道手法斟上一杯茶,对藤原秀泽示意道:“虎跑泉的水与西湖的大红袍是绝配,在东瀛肯定尝不到。”
雅间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茶香,藤原秀泽虽然对茶没有特别的讲究,却也忍不住捧起品茗杯轻轻一嗅,顿觉一股清香直冲脑门,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浅尝一口,更觉齿颊留香,回味悠长。他缓缓饮尽杯中香茗,才搁杯轻叹:“真是好茶!”
“当然是好茶!”书生傲然一笑,“正如藤原先生的剑一样,都是人间极品。”
藤原秀泽眉梢一挑道:“你知道我,而我却不知道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小生云襄。”书生拱手笑道。
藤原秀泽对这个名震江湖的名字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展开放在书生面前,盯着书生问道:“云襄君用这幅画把我引来这里,恐怕不只是请我喝杯茶这么简单吧?”
拜帖上是一幅简陋潦草的画,画上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人挥刀的姿势。云襄点头道:“我一个朋友听闻藤原先生乃东瀛武圣,便托我把这幅画带给你。他说藤原先生若有回信,可以托我转交,如果没有也无所谓,不过是一时游戏罢了。”
藤原秀泽这才注意到,桌上除了茶具,还备有笔墨,他立刻拿起狼毫,信手在拜帖上一画,然后合上拜帖,双手捧到书生面前道:“请云襄君务必将它转交给你的朋友,拜托了!”
云襄收起拜帖道:“藤原先生不必客气。”
藤原秀泽再次鞠躬道:“请云襄君转告你的朋友,在下殷切企盼与他相会。”
云襄点点头道:“我会转告。”
“多谢云襄君的茶,藤原告辞!”藤原秀泽说着站起身来,低头一鞠躬,然后转身便走,待走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过头,迟疑道,“有一个问题,藤原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讲!”
“在下刚开始以为云襄君只是一个信使,但现在却觉得送信这等小事,绝对无法劳动云襄君。你送信是次,要见我才是真,不知我这感觉对也不对?”
云襄微微一笑道:“不错!你感觉很对。”
藤原秀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云襄君不是武人,何以对在下如此感兴趣?”
云襄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想不到藤原先生是个君子,对君子云襄当以诚待之。不知道藤原先生可曾见过斗鸡没有?”
“斗鸡?”藤原秀泽疑惑地摇了摇头。
“就这北京城不少达官贵人家中,都养有一种好斗的雄鸡。这种鸡嗜斗成性,不惧生死。”云襄笑着解释道,“因此人们常让两鸡相斗为戏,甚至以此为赌,这就是斗鸡。”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藤原秀泽眼中的疑惑更甚。
“原本跟你没什么关系,但自从你杀彭重云,向北六省武林盟主齐傲松挑战后,就跟你有关系了。”云襄笑道。
“此话怎讲?”藤原秀泽面色微变。
“人的好斗天性,其实远胜于鸡。”云襄喟然叹息,“既然你不惜用性命与人决斗,自然也不会在乎有人以你们的决斗为赌。我打算在你身上下重注,当然要亲眼看看你的模样气质,这样心里才会踏实。就像那些斗鸡的赌徒,没见过斗鸡,谁会闭着眼下注?”
“你把我当成了斗鸡?”藤原秀泽面色气得煞白,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云襄却浑不在意地笑道:“不止我一个,自从你与齐傲松决斗的消息传开后,在京城富贵赌坊下注的赌徒已超过了万人,赌资累计达数十万两,相信到你们正式决斗的时候,这个数字还要翻番。”
藤原秀泽的脸色已由煞白变得铁青,眼中的寒芒夺人心魄,紧握剑柄的手也有些发白。但对方在他几欲杀人的目光逼视下,却始终浑然无觉。半晌,藤原秀泽脸上闪过一丝嘲笑,说道:“你是齐傲松派来的吧?他知道在我剑下必死无疑,所以只能用这种卑劣手段来打击我的斗志,削弱我的杀气。可惜,你们永远不会懂得,在咱们大和民族眼里,武士的荣誉高于一切!”
“武士的荣誉高于一切?”云襄一声嗤笑,“大概斗鸡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不在乎赢了多活几天,输了变成香酥鸡。”
“你们的卑鄙手段,对我来说根本没用。”藤原秀泽冷笑道,“你回去告诉齐傲松,除非在天下人面前弃刀认输,否则就省点儿力气准备好棺材吧。告辞!”
见藤原秀泽一脸傲气决然而去,云襄只有苦笑着连连摇头。藤原秀泽刚一出门,门外守候的筱伯就闪身而入,说道:“公子,你已仁至义尽,奈何别人并不领情。”说着筱伯从袖中掏出一面玉牌,递到云襄面前,“对了公子,虽然咱们伪造的这面玉牌可以唬住萧乘风之流的粗人,不过万一落到有心人眼里,恐怕会惹上不小的麻烦啊。”
云襄接过玉牌掂了掂,笑道:“有时候看似危险的事,其实很安全。就拿这面玉牌来说,有几个人敢质疑它的真伪?咱们这次进京要尽量低调,能不动手尽量不要动手,用它唬唬那些粗人再合适不过。”
筱伯依旧一脸担忧:“可是,冒充福王信物,这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云襄笑着收起玉牌道:“筱伯不用担心,萧乘风不敢向他人透露今日之事。就算万一被人识破,福王如今有大事要办,恐怕也没心思理会这等小事。”
筱伯忧心忡忡地点点头,低声问:“这次公子准备赌多大?”
云襄沉吟道:“富贵赌坊开出的赔率是多少?”
筱伯想了想道:“赔率还没出来,不过初步估计是三赔一,大部分人都在买齐傲松胜。”
云襄闭上双眼躺在靠背上,悠然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别让大家失望。十万两,买藤原秀泽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