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身上金光闪闪的赵二狗到悬壶山庄后山的竹林小院清风亭小酌的时候,都感觉从前的一切恍如隔世——十三年前的他还是个住在祖上留下的破房子里,靠每天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为生的江湖郎中,当时的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地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而现在贵为悬壶山庄庄主的他面色红润有光泽,披金戴银显富贵,家产万贯,名下的医馆药坊遍及整个义正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当时好心收留了无家可归的萧氏。
这萧氏也就是现在的庄主夫人——赵夫人,当初这无家可归的赵夫人身上无金无银,只带了老家祖传的几张药方子,后来他们靠着这祖传的方子治好了很多的疑难杂症,一传十,十传百,上门求医的人是越来越多,他们家生意慢慢越做越大。勤劳能干的赵夫人不仅是打理家业的好帮手,还是个大方体贴的妻子:她自己不能生育,义正盟又不准男人娶三妻四妾,于是赵夫人便主动赵二狗招了不少贴身女丫鬟、女学徒在赵二狗身边伺候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员工进门后深谙自己本职工作,开始都把赵二狗伺候地好好的。但时间一久,各女员工之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那些年轻娇艳的女员工整天没事做,都绞尽脑汁想着办法让赵二狗临幸,长期如此,他精神和肉体难以招架,身体日渐被掏空。这一切看在赵夫人眼里,却疼在心里,于是温柔贤惠的她在悬壶山庄后山上建了这竹林小院,并下令凡是赵二狗到竹林小院清修之时,任何女眷都不准相随。这样一来,赵二狗才有了喘气的机会,把被掏空的身体渐渐给补了回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赵夫人也担心竹林小院过于清净,担心他的安全,还特意花重金替他请了四个武林高手贴身护卫,当赵二狗在竹林小院静养的时候便分堵竹林小院的各个入口,确保他在竹林清静而且安全。
这四个武林高手是江湖中十分难缠的角色,他们有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外号:追魂鞭,丧命棍,夺魄刀,黄泉剑,有了他们的保护赵二狗便放心地穿着昂贵的绫罗绸缎佩戴各种金光闪闪的黄金首饰出入各种场合,如果把他身上的首饰全部撸下来,估计可以开个金铺。这四个保镖曾经替赵二狗挡了不少小偷刺客,但此刻他们已经变成了四具冰冷的尸体,分别躺在竹林小院的各个入口处,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留下了一抹致命的剑伤,血液从脖子流出,混合着一些绿色黏液。通往竹林小院清风亭的石路上留下了一套道弯弯曲曲粘稠而发绿的血印,象被带血的蜗牛爬过……
“这些年来我到底做了什么呢”赵二狗坐在清风亭里,仰头喝了杯酒,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他帐没管过,药品的调配也没管过,开店后柜台没站过,一开始时他倒是给一些病人看过病,不过都是赵夫人教他怎说,药也是赵夫人配再给他交与病人,但这悬壶山庄的所有功名利禄都记在他头上,提起悬壶山庄庄主无人不称他为当代华佗。连他的另一个名字“赵轩昂”也是赵夫人帮他起的,赵夫人说以后他就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再继续使用那么既俗气的名字。改了名字后,他的腰板得更直了,发自内心地感觉自己气宇轩昂了。
这十几年来山庄生意越做越大,他管的事反而越来越少,近几年悬壶庄各地开医馆、和济仁山庄明争暗斗抢地盘、加入义正盟都是妻子和山庄大弟子文枫林一手操办。所有的所有就是——这些年他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富贾一方的悬壶庄主,过着锦衣玉食不断,坐拥美女成群的日子。
“一定是我祖上积了德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要不就是老天上辈子欠我的”又他暗自得意起来,并为今晚去到底要去’看望’那位女员工而感到苦恼。这时一股腐臭味随风飘了过来,赵二狗不禁皱起眉头,刚想要喊人进来看看是不是有死老鼠在附近,一个阴冷的声音从竹林里穿了出来“你就是赵二狗?”
“谁这么无礼,敢直呼本庄主的小名?”他恼怒地回过头,但马上被看到的场景吓得闭上了嘴巴——他见到了一个红绿色的怪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人。一个上身沾满泥土的男子,出现在他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把暗红色的剑,向他缓缓走来,等怪人走近,赵二狗才发现他上身那些“泥土”原来是凹凸不平褐色的结痂,结痂的裂缝不停地向外分泌绿色的黏液,风一吹过来,怪人身上散发的腐臭味道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把赵二狗熏得呕吐了起来,喝的酒和食物吐得凉亭满地都是。
“哈哈哈……”看到赵二狗呕吐,那怪人狂笑了起来,笑声里有嘲讽但细听起来却又有些悲凉“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蛞蝓剑客……”赵二狗擦了擦嘴角混合着呕吐物的唾沫。
“我原本也很讨厌自己的样子,现在我想通了,丑陋的虽然是我,但恶心难受的却是——看到我的你们……”蛞蝓剑客说完,用手指沾了些身上带血的绿黏液放在嘴边吸了一下,脸上露粗残酷的笑容。
“是谁让你来杀我的,给了你多少钱?我加倍,我身上的金子全给你,我家里还有很多很多金子,都给你,不要杀我……”赵二狗绝望的叫了起来。
“无论你加多少倍,我还是要杀你,因为你是悬壶山庄的庄主”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虽然是庄主,但我不管事,管事的都是我娘子赵氏,你要去杀她才是,我真的不管事,我不是当家的,杀了我也没有用呀……”赵二狗扑通朝蛞蝓剑客跪了下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啧啧……,我杀过不少有身份地位的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个像狗一样求饶的家伙,怪不得名字叫赵二狗,真好玩儿,你会不会被吓死?我再玩会儿,慢慢折磨你,让知道什么叫活着比死更痛苦,最后你还是会跪地求饶,不过是求我杀了你……!”蛞蝓剑客脸上露出鄙夷又残酷的笑容。
“你别杀我……”赵二狗边说边爬起身,朝竹林出口跑去。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两个脚跟处传了过来,他的后脚筋已经被割断,发不上力,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疼得大声哭喊起来。
“你跑不掉的,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吧!”蛞蝓剑客笑道,边说边用手在自己身上刮了点绿色黏液,朝地上赵二狗的脸上甩了过去“你把这些舔干净,老子就让你死个痛快,嘿嘿!”
那恶臭黏液如绿色的浓痰“啪”一声落到赵二狗脸上,腥臭味熏面而来,弄得那赵二狗又吐了一地,想到横竖都是死,赵二狗便下决心要骂个痛快:“你这个丑八怪,恶心的贱种,没女人要的东西,你妈怎么生下你这个不人不兽的怪物……!”
蛞蝓听到他的辱骂冲上前朝赵二狗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赵二狗倒在地上痛苦叫着。
“你听好了,我原名叫夏剑,夏天的夏,剑客的剑,下贱下贱!这是那个贱人给我起的名字,我爹姓夏侯,我连继承他的姓都没有资格,为什么有钱人的男人要找那么多个女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儿子痛下毒手,为什么?为什么?”蛞蝓剑客疯狂地怒吼,狰狞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丑陋。
“因为你是个丑八怪……”赵二狗话没说完身上已经被蛞蝓剑客划得浑身是伤,一张脸都是剑痕,鲜血流得满脸都是,他疼得只能哼哼,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现在已比我丑了,真好!”蛞蝓剑客露出了残酷的笑容,躺在赵二狗的手筋脚筋已经被他挑断,血液不停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身体下面的石板。
“贱种……你不得好死……”赵二狗的声音变得微弱。
“你们这些明里一夫一妻,暗地里妻妾成群的烂人都不得好死,你们不配为人父,除掉你们这些人渣,是我的使命……嘿嘿”蛞蝓剑客的眼睛发了光,丑陋的脸因为狰狞的笑容而变得更加丑陋,他又朝地上的赵二狗戳了几剑,那赵二狗哼哼了几下便头一歪断了气。
“我很快和你在一起了……吗……?”夏剑舔了舔沾血的剑,喃喃自语,他的脸突然有点泛红目光也变得温柔。
“说得没错,你就要和他在一起了,是时候上路了!”一个比冰还要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站了个人。
夏剑心下一沉,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这人身高七尺,身着劲装,清瘦的面庞上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珠紧紧地盯着他,这人垂着的手上握着一把细长的利剑寒光闪闪,照得他心下一寒。
“柳风之剑……,你是柳如风?”夏剑的脸上抽搐了一下。
“是的”
“你早就来了?”
“是的”
“你为什么没有救赵二狗?”
“拿一个帮自己劳碌了十三年的女人来换自己性命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夏剑沉默。
“你杀了南渊山庄庄主夏侯劲?”柳如风冷冷的问。
“是的,我杀了他和那些贱人。”夏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是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的仇人,是他和那些贱人把我变成了这样……,我今天这个样子全拜他和那群贱人所赐,他们毁了我!”夏剑怒吼。
“好了,你的身份已经确认,现在可以去死了……你可以先动手。”柳如风的声音依旧冰冷而平静。
只见那夏剑蹲下他的身子并缩成一团,绿色的黏液不断从身上的结痂中渗出,一会儿他的身体便被黏液包裹着,变成了个绿人,他突然朝柳如风弹射出去,手中的红剑快如闪电朝柳如风的咽喉刺过去,眼看就要刺到柳如风,但柳如风还是没有动,夏剑此刻脸上不禁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突然见那柳如风象落叶一般轻盈的往地上一躺,接着他自己胸一凉,等他低下头时已经看到一把细如柳叶的剑刺入自己的胸,柳如风的剑。
“你……可以早就杀了我……”夏剑低头看着刺入胸口的剑,手垂了下来,剑落到地上。
“是的,但只有现在的你才配得上让我亲手出手。”躺在地上柳如风冷冷地说,腿朝一伸,把夏剑踢倒在地上。柳如风起身,在夏剑的身上撒了几片柳叶般的银片,离开了竹林小院,银柳叶,这是他杀过人后留下的标记。
“妈妈……妈……”躺在地上即将死去的夏剑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流下两行清泪,夕阳下的晚霞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几抹轻纱似的薄云贴在红彤彤的天空上,景色美得醉人,可惜他已再没机会再看到这种美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