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节最后的价值
死亡和沉默是不是一种最后的价值?
我坐在楼下的藤椅上,冷风从我面前吹过,一股略微清凉的气流穿透了我的衣服。树上的枝条却一动不动,它无惧严寒,背离重力向上生长。挺拔的枝干挣脱束缚、轻蔑于胁迫并向着太阳生长,阳光是它的生存与渴望得到统一的真理,它很挺拔,没有在阴影下扭曲的生长,即便这阴影使沉默之主变得立体而更具威严。底部的扭曲来自于顶部对阳光的遮蔽。在远处看,它是笔直的,它不快乐也不痛苦,它和我们这些既快乐又痛苦的人们一同存在着。我目前对悲惨处境的人缺乏同情心,以至于我一点也不想写心中的感受,因为我的心中没有因受到激发而产生、经过思考而表达的思想,一种荒谬的感觉使我不愿作过多的思考。这种感觉产生于一个时期我需要附属于生命的金光闪闪的鳞片作为生存的基础,我的一部分精力转移到了这个基础。或许是我的处境不够悲惨,再或者我和他们一样悲惨而变得迟钝麻木、逆来顺受。腌臜的人群发出只具有相对意义的声响、抽着烟并不时对路面吐着口水,表达着一种失调的价值。
我什么都不想,只想静静地和女人在一起活着,然后带着我的思想死去。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互相欺骗的终点是一张床,然后再一起去欺骗别人,这就是他们的婚姻。共同的快乐需要欺骗,尼采的名言“生活不就是欺骗吗?”这句话或许是受到那位妇人与鞭子共同活动的激发。
第二天,我又坐在那把椅子上,面向太阳。疾风向我吹来,塔吊的起重臂在风中轻微摇摆,附近的建筑群正在忙碌的“生长”。不久前,我曾在远处的山上望向这里,一片镇静之下掩盖了多少喧嚣。
喧嚣扼杀了我的思考,孤独使我备感亲切,思考只能在孤独中进行。每一天都出生着未来的人,他们也是我的希望。关于中世纪西班牙的异端裁判所发生的事情,我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吃惊,或许是因为在趋于文明世界的当代,这种事情也发生过并有过之而不及。一个时代的众人在信仰的炙烤下遭到毒害和毁灭。
山下孤寂的居民楼、一座活墓地、冬季的夜晚、回到铸有铁窗的囚笼。我看到的是向下的枯萎。白天进入城堡掘金,夜晚则回到远离城堡的被孤寂所笼罩的荒野上的活墓地,卡戎的摆渡船在城堡与活墓地之间运输。
两个野蛮人都想握取强力,一个举着自由,另一个举着均产。关于自由和强力,众人拥有自由的躯壳,却缺乏自由的思想。渴望强力的人蒙着面纱举着自由比他们所攻击的对象可能更野蛮和残暴,这些人被另一个强力以自由的名义所操纵,而成为这个强力的傀儡。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只要结果是和平的,这就胜过了遭受战争蹂躏下的血与泪。一个以自由的名义来破坏秩序的人隐藏着对强力的渴望,虽然他们可以打破一种枷锁,但历史常常显示他们又给众人带上了新的枷锁。他们只要强力,而不要秩序,这是他们失败的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科学技术的进步以促进欧洲近代的发展,就可能更长久停留于中世纪的信仰之争。那么,马克思的思想可能是又一个路德派、加尔文派,它更接近于再洗礼派。若真如此,欧洲只是又多了一个圣徒。
野蛮人只懂得破坏秩序,却没有智慧去建立秩序。他们常被以自由的名义者用作掠夺的利器,结果野蛮人在血泪中破灭了幻想。自然使我们成为万物之灵,这是最伟大的馈赠。我们为什么要甘愿处于混沌无知而沉沦为野蛮的生物?野蛮人即不是自然的状态,也不是社会的状态,他们是依附于强力的野人,也是强力的宠物,他们以破坏秩序为生。
贵族提供了一种秩序,美是一种秩序,他们建立了一种美的标准,对美的渴望的过程使得人们能够不那么狂暴。一种腐烂的奢糜也是建立在一种秩序--伦理--的基础之上。
是什么让一次违章成为了负重的骆驼不能承受之重?挣脱束缚的方式并不只是毁灭,还有高举善的旗帜、手握正义的利刃、挥撒道德的密网、口吞智慧的大蛇。“人的此在令人恐惧,而且毕竟毫无意义:一个滑稽演员就能把它变成厄运。”
一个等级无力为本等级发声,逐步升级的哀求在哽咽声中向上呼喊着天神。在长满杂草的神坛里,他们坐在神坛馈赠的公正的祭垫上等待着天神下凡,魔鬼炫示着狂暴之下的幸福图用来诱惑他们。较高的等级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秩序的基础没有改变,同情之源与他们同在。较高等级所表现出的同情向上转移为对本等级的防护。
对外族文化的评价透视着一个民族的智慧。一个民族的未来在哪里?一部印度电影《小萝莉与猴神大叔》对宗教、国家关系、人性的表达体现着这个民族的混沌。一个善于落泪的民族从来不需要智慧,他们有带领其成为奴隶的神和奴隶的美学。奴隶们束缚于对神的忠诚,并引以为荣,这是印度没有反抗精神的原因之一,这种精神的缺乏使得印度人常常被外族轻而易举的征服。印度人不知道什么是反抗,这归功于他们的逆来顺受的宗教,以及沉醉于泰戈尔那种奴隶的美学。迟钝、愚昧的人向来把荒谬的片段视为快乐的源泉,精神的抚摸使母鸡感到快乐,这只母鸡是弱智。印度的精神不过如此:教导人们如何成为一个顺从的奴隶。一个没有前途的民族向来相信奇迹和幻想,他们不是通过求真的意志去消除混沌无序,而是祈求并服从于神--最高意志--的支配。
一种价值能将深海里的性情凶猛的、以乌贼等为食的带鱼传递到我们的餐桌上,如果它是一种观赏鱼或许被捕之后,还不至于以肉体传递着最后的价值。在一个遍布活人墓地的时期,最后的价值就是尽快的死去。日本有一个时期,流行着一种以祭祀山神的名义把老人送上山去而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可能都成为了野兽的食物。日后,由于财产的私有化和积累,老人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失去了价值,坐拥财富而不再忍受于最后的价值的悲惨。在一种秩序下,我们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们还能传递一种价值。
如果没有最低生活保障来抑制最后的价值者在死亡前的自我毁灭,这个价值链就会缺乏稳定的基础。平稳是价值的陀螺持续旋转的安全边界。
最原始的想法究竟在哪里?出自于自我欺骗的保护之下,当我把它表达出来时,就成了我需要的想法,它是对价值的表达,价值传递着快乐,对价值的追求制造着快乐的矿源。这种快乐里有善解人意的女人、喝的酒水、看的艺术、听的音乐、游玩的乐园,众人需要它的填充,并用他们的自由与快乐的矿源互相作用下所产生的契约来服从于馈赠快乐的主人。
一首曲子在不同时代的人那里流传了很久,这是它的永恒复至。一个人被填充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却掩盖不了灰色的悲哀。一首复至的曲子,牺牲了众人的生命,使他们陷入一种艺术文化之中直至白发苍苍仍乐此不疲,挣脱它的人反而感到一种不应有但却是必然的空虚,就像是一个孤零零越狱的逃犯。听的、看的、喝的、吸的这些驾驭人的感官的事物大都如此复至。
第4节细沙
“一切斗争——一切发生事件皆是斗争——都需要延续。”和平是斗争的结果。
君士坦丁大帝迁都时,帝国腹背均受到蛮族的侵扰。他借助基督教的力量登上了罗马帝国的帝位,内心的猛兽随着他的逝世而消亡了,但帮助他夺得帝位的另一头猛兽却吞噬着帝国的机体并使其逐渐衰落。
有一种说法是关于西西里晚祷事件与意大利黑手党的关系,我用纽带来讲这种关系。西西里黑手党组织是以家族、血缘为纽带;威尼斯、比萨、热那亚这些共和城邦是以商业为纽带。西西里的黑手党组织的产生是对长期受外族入侵和压迫的回应,当这种压迫的来源消失,即共同的威胁解除,法律恢复了秩序,这样的组织就不再适合存在下去。在法律与秩序下,起初由破坏秩序而获益并以一种惯性延续下去的这种组织,势必会触犯法律而遭到取缔。能够使他们在一种环境中繁衍生息,这种以血缘为纽带的组织便会自行瓦解,它不同于共和城邦的商业纽带,在外部压力消失后,仍能给自身继续提供联合和扩张的需要。
解释并凝聚神话故事的一些人创造了宗教,每一个故事都填充着早期宗教的教义,伏尔泰讲神话是人类最早的著作。早期人类使用象形文字,它包含了多种意思,而难以准确表达一种意思,神职人员就主动的解释其中的各种含义,成为神职人员是他们的生存手段。解释是一种狡辩和自我保护。
罪行有目共睹的人愚昧到认为只要解释和辩解就可以减轻处罚,越愚昧的人越现实,只有这样缰绳的制动才更精准有力。酒神被供奉成了罪行的唆使者,掩饰动机的解释却成了执行者减轻处罚的依据。灵魂是基本欲求的表象,“基本欲求就是权力意志”,所以灵魂是权力意志的表象,是思想和行为的综合。
“赏”与“罚”就像是电动机上的正负极,目的是要价值的陀螺永远的转动下去。人之所以遵从于威严,是因为有一种力量支撑着惩罚。
法律是各个民族、国家以血和泪凝结成的精神,它展现着人性的丰富和细腻,也记录着一个民族自我完善与否的过程。
我们所提倡的自由和平等是为了改变当前不合理情况的处境,并不是以自由的名义取代智慧和道德的秩序而进入“超前”的状态——从山脚跨越至山峰——身在山峰,意识却在山脚下,大跃进式的个人膨胀包裹着残缺的智慧和道德所滋生的人性之恶。狂热者以为达到了目的,却又陷入到了新的不合理情况。定了罪的人被抄家,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被定罪,对权力和财富的贪欲吸引了更多的狂热者加入到审判者的行列,抄家和掠夺在迷信和崇拜的掩护下变成了合法的行为。“世上只有各种身份的人都平等地服从于法律的地方才是值得人们居住的地方。”关于欧洲的移民问题表明了人们对平等的渴望。人的才智、地位与生俱来就是不平等的,我们并不是要打破这种秩序去建立均产制,而是要追求法律的平等,这样的平等就需要以公正为基础。
再不自由的人,也能感受到一定限度内的自由。尼采认为,意志自由与否在于能不能命令自己。
一个人活动的时空表达着他的意志自由,在一定限度内他是自由的,当他想要跨越这个限度就是不自由的。牧羊人教导羊群清心寡欲,无欲使得羊群时刻感到自由,这种自由是奴隶的美学,表达着主人的秩序的伦理。雕像希望众人的宽容极至无欲。
伏尔泰讲:“表明一个民族在精神文化方面出类拔萃的一个可靠证据,就是高度发展的诗歌艺术。”诗歌里表达的是诗人朦胧的认识。“凡诗人都要描写其国家的风尚的。”而不是沉醉于描写儿女情长、山川河海的陈词滥调。
他也提到,“当一种谬误牢固形成之后,统治者便用它作为马嚼子,由平民百姓套在自己的嘴里,直至另一个迷信把他摧毁,而统治者又像利用第一个谬误一样,把这第二个谬误利用起来。”
当我们谴责不合理现象并指出正当的方法时,就对“纵容不合理现象的他们”犯下了诽谤罪。
听闻一种言论,一个儿孙满堂的人讲关于“我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学问上”,卢梭、伏尔泰、康德,确实把毕生的精力用在了观察、思考、总结上,以至于最后膝下无子女。他们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培育下一代上,如果那么做,他们将如何完成自我保存。
仰望星空,混沌了然于心;观察动物和植物,所探寻的真理秉持于心;散步时,在风中迎来一个明智的人声。用音乐、图画、写作承载思想,高超的技艺并不是这些著名的音乐家、画家、作家变得著名的主要原因,而是他们的思想通过文化艺术类型得以保存。
梦幻已经把我放逐到现实,而我仍在梦幻中流浪。
在一片光明中,只有黑暗被赞颂时,才得以感受到它的存在。
比较是为了通过差异以便于认知、求真,不是为了一较高下。但常常是它成了一种比拼,使对象有了高地、等级之分,并教化低等的服从于高等的。
来自山脚下仰视的轻蔑,它是一种嫉妒。正如尼采所讲,当我们攀登的越高,山下的人就会把我们看的越小。
“思想是一种表示各种情绪的力量平衡的符号的语言。”这种力量平衡的符号的语言可以理解为价值的语言,思想是对价值的表达。
尼采讲:“在这样的自我欺骗中包含着多少自我保存的狡诈,多少理智和更高的呵护以及多少必要的虚假,从而我可以不断允许自己有大量我自己的真实呢?够了,我仍然活着;生活毕竟不是凭道德想像出来的,它要的就是欺骗,它以欺骗为生,可不是吗?”自我的真实,处于自我欺骗的保护之下。从早期宗教的形成来看,是通过欺骗产生一种神秘感,从而滋养秩序的土壤,然后从秩序中获益。
关于快乐和痛苦,虽然衰老、痛苦、死亡不可抗拒,但我们在一定时期可以选择快乐的活着。狂欢、享乐是一种自我欺骗的淫乐,组成它的所有事件围绕着空虚这个中心旋转,结果是陷入现象的漩涡反而加深了痛苦。快乐以自我的真实为基础,它是对美的总结。
缺水的土壤变得干裂,风化为一粒粒细沙。一口人文之井,何以在细沙之上灌溉出一个人间天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