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刘博蕴引了凤寻来到茶室二楼的西面窗户时,凤寻发现刘府外看其貌不扬,也没有御史大人该有的气派,但是其构思十分奇妙。茶室居于刘府后院,西面的窗却是正对上了北大道,窗户上放下纱帘,屋内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北大街的人来人往,而外面的人却不能察觉。
血瞳泛起一层疑惑,刘博蕴自信满满地笑道:“请殿下稍等片刻,很快就会有殿下想要看到的人出现了。”
果然,过了片刻,正北官道上行走的人忽然向两边散去,皆止了脚步垂头静立。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中,不一会就看到一队冰冷铠甲的士兵骑着马、擎着描纹的“秦”字大旗快速穿过。
为首的是身穿银灰色铠甲的秦飞扬,刚毅更胜从前。威严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双目炯炯犀利,神色庄重威严,一副大将之派跃然而出。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副将皆是忠诚之色,看得出来,应该都是秦家的残余家将。其中还有几个是年轻小伙,大概是到了挽凤后的家生子。
“秦飞扬怎么回来了,西北的事情这么快解决了?”疑惑的话语从樱唇中喃喃吐出。这么说来,秦飞扬是匆匆放下西北的‘十里国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碰到楚歌,不知道交接的怎么样了。
刘博蕴细长的眼睛就像是狐狸一样望着秦飞扬远去的身姿,露出一抹笑色:“如今他回来了,也晚了。陛下将六万兵力交给了楚歌,就等于是给了殿下一股自己的军队。一寸光阴一寸命呐。”
“什么意思?”凤寻有些迷糊了,难道楚歌迟迟没有封赏和秦飞扬有关。
“殿下猜对了。当初陛下故意没有封赏楚将军,乃是以退为进之计。若是论功封赏,楚将军虽是坐不到今天的位置,但是完全可以连升三级,手掌三四万军队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这样肯定招来皇夫的忌惮和反对,必不能如愿。如此,陛下便故意冷落楚将军,仿佛是对殿下的不满。并托皇夫去了西北解决战后事宜,在殿下回来之际便下发封赏诏书,并立即赴任。”
刘博蕴深深地看了倚窗而立的少女,语气中透着为人父母的感慨:“这是陛下为殿下争得的兵力,在为殿下铺路了。”
“哼。”凤寻莫名其妙哼笑一声,血瞳殷红如血,“若是真是这般,也是母皇一开始种下的因。若是当年不纵容秦飞扬,以为用真心感化得了他,将挽凤国内大部分军权给了他,今日就没这一遭。”
刘博蕴摇摇头,跟着凤寻转身在桌边坐下,闲散地说:“殿下把官场看得太不透了。陛下岂是那样糊涂的人,只是皇夫身负血海深仇,一心报复,所以专心算计。何况,陛下除了皇夫,在朝廷上下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吃了一口茶,似是叹息似是感悟:“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小心,就会身陷囫囵,万劫不复。”
凤寻抬眸瞅着这位说着真心话的御史大夫,笑的轻狂张扬,血瞳透彻辗转:“若是本宫登基,绝不允许外臣擅权,活得束手束脚。”看向刘博蕴的小脸忽然笑得极为天真烂漫,软绵地问道:“是不是啊,刘大人?”
刘博蕴认可地点点头,“微臣相信殿下。”
“如此,刘大人以为本宫接下来该怎么做?”凤寻将手臂放在铺了青色桌布的桌子上,火炎炎的鸢尾花俏然绽放,好似一片一片的火,漫过了桌面,直烧入人心之中,全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喧嚣。
刘博蕴那手指沾了茶水,在青布上缓缓写下四个苍劲风骨的字:“渗透禁军。”字体在青布中缓缓渗开,逐渐消失了。接着他说道:“微臣近日观察陛下神色,乃是气血两亏、五脏六腑俱损之象,殿下的动作要加快了。”
“嗯。”凤寻点点头,“只是秦飞扬把他的禁军看得极牢,我也不熟悉军况。而且……也怕时间不够。母皇的确病重了,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倒是没有半点隐瞒,真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殿下多虑了,禁军在编的三万有余,不可能万众一心。何况秦将军将他的家将安放在上层,虽然他是皇夫,更是一个落魄的日夏人,难免引起挽凤将士的不满。想要挑起两方矛盾,简单至极。”
“刘大人有法子?”凤寻眼睛一亮,听刘博蕴的口吻,似是信心十足。
刘博蕴微微颔了颔首,道:“这一点殿下全可放心,到时候殿下只需推波助澜即可,一切都算不到殿下身上。”凤寻满意地点头,如今她还不便出头,若是对秦飞扬的敌意太过明显,不但容易在民众方面引起皇夫遭到刁难的误会,而且也会让秦飞扬早早防范。
“楚将军的六万士兵很可能也被皇夫安插了眼线,将军为人忠直,定发现不了。殿下还需修书一封,告知其多加注意。一方面楚将军可在西北安心练兵,另一方面殿下需寻个机会在明年开春之前,将楚将军以及戍边军队调回祈夙城,包围京城以防不测。”
凤寻露出赞赏的表情,附和着点头。明年开春,凤仁玉的病应该更加严重,满朝文武都会知晓。
知晓!忽然一惊,难道现在凤仁玉强撑着,就是为了给她创造时间,眸底暗涌激动,怔怔道:“她……是为了我。”一股长绕的悲伤带着水雾慢慢滋长起来,缠绕着她的心异常痛闷。
凤仁玉,到底是个怎样的母亲!她的一生几乎是为了挽凤而活,为了她的女儿而活。这一欠,是多沉多重的债呢。
蓦然起身,原本的玩闹之色消失无踪,定定地看着一起起身的刘博蕴,一字一顿道:“五个月,五个月后我要成为挽凤女皇,掌握挽凤命脉。刘大人,你能做到吗?”
刘博蕴倏然一怔,恭顺作揖,庄严答道:“臣定不负君意。”
“若是要加强京中稳定,禁军姑且不说,这京兆令默默无闻,也不曾听闻有何功绩,本宫心中总是不踏实。刘大人是御史大夫,掌百官监察,可不要玩忽职守哦。”长舒一口气,凤寻脸上笑容回复,若无其事地说道。
“京兆令周经,在其位久不谋其政,民间冤案骤增,百姓苦不堪言。微臣正要将此事上表朝廷,殿下英明。”刘博蕴一腔一调回答,接着露出为难的表情,询问凤寻的意见,“只是如今还不是科考时间,这京兆令一时也没办法填补,城不可一日无父母官,京城的治安,臣怕……”
凤寻掩唇笑了,“御史大人太谦虚了,朝中上下就属你看的最清。不过既然大人开口问了,本宫就厚颜提议一下。恩,本宫可是‘举贤不避亲’,本宫看来本宫的同窗顾谢书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朝中上下……”
“殿下英明。顾公子饱读诗书、正气凌然,顾家又是世代忠良。为了挽凤大计,臣定当力排众议,为祈夙城找一个优秀的京兆令,让陛下和殿下高枕无忧。”刘博蕴快速接了话,心中有些诧异,想不到顾谢书这小子狡猾得很,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早就和殿下是一心了。
不过,抬首看着凤寻沉思,刘博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晶莹剔透的储君殿下,明明上次接风宴的时候还是针锋相对,似乎十分不满顾家的功高震主,故意将顾谢书推到风口浪尖。想不到俩人早已暗度陈仓。
“那就等着刘大人的好消息,出来久了,本宫也该回去了。”凤寻抬步往外走,拾阶而下,手扶着木扶梯宛然而下,似乎想到什么事,对这后面的刘博蕴忽然轻笑道,“也去看看皇父,好久没见了,想得慌。”
刘博蕴笑笑,没有答话。
出了茶室,迎面是迷迭,女孩感知到凤寻的靠近,迎了上去,笑得很开心:“主子,刘大人家的小公子好可爱,他叫迷迭‘姐姐’了呢。”凤寻低首应着,“那可真是讨人喜欢呢,迷迭以后多来刘大人府上陪小弟弟玩啊。”
“真的吗?”迷迭露出开心的笑容,很高兴以后终于有个伴了。得到凤寻的认可,她一双闪亮的黑琉璃眼睛望向了刘博蕴。刘博蕴感慨小女孩的辨别能力与正常人无异之余,十分诚恳地邀请迷迭想来的时候大可以来。
“从府正门出吧。”凤寻略一思索道。
刘博蕴便将凤寻往正门引。出了正门,刘博蕴依然跟在凤寻一处,三人身后远远跟着刘府的家丁,看来是被吩咐着来保护。直到把凤寻送入宫门,看到正等着凤寻的‘红袖添香’,刘博蕴才行礼告辞了。
“看出了什么?”走在回去飞来阁的路上,凤寻问道。以迷迭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喜欢一个人,哪怕那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娃娃。
“刘家小公子,气息似是而非,不对劲。”迷迭皱着眉道,“迷迭还需要一些时间。”失明久了,失去紫瞳的夜迷迭,本失去作为妖童的能力——窥视地下宝物,不想却对人的善恶有了更敏锐的感知。
“小娃娃而已,你想多了吧。”凤寻笑了。
迷迭摇摇头:“主子,常言道,父母和子女的命运是相连的。”
“不过还是个小女娃,你太谨慎了。”凤寻笑道,“过些日子,送你去上学吧,也该认认字了。和欢喜一起。”
迷迭一震,木讷着没反应。主子让她进皇学,享受皇族之尊。
落在后面的迷迭听到凤寻的呼唤,羞涩地跟了上去,低着头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