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我们已经做到了，请储君兑现诺言。”秦成朝着凤寻高声说道，他身后的一千多员士兵零零散散地站着，就好像被吸走了灵魂，握在手中的刀戟都不停的颤抖。如果说战争可以让人变得凌厉，变得肃杀，那么刚才的那些行为让他们觉得满身罪恶，又好像满足了内心的邪恶。他们现在需要不停地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大局。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人，总是在一直，一直不停地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自己的罪恶，不断地说服自己：那是迫不得已，那是舍卒保车，那是真正的勇士所为。然后到了最后，他们也就深信不疑了。于是，对于那些质疑他们的人嗤之以鼻，认定是他们不懂的。
“都杀完了。”凤寻轻笑一声，复道，“都杀完了啊，全城一千余户百姓，秦家君下手不带犹豫，果然是秦家家将的狠厉作风，本宫看了，都有些胆战心惊呢。”少女俏笑盈盈地瞭望整座离城，如今，都是一片荒凉。“只不过，你们如何向本宫保证，会保守这个秘密？”
“殿下不是已经做到了么？”秦成对于储君这样慢悠悠的样子，仿佛将他们玩弄再股掌之间的感觉十分忐忑和不痛快，也不顾是否冒犯，“虽则命令是殿下下的，但是人却是我们杀得。我们还不至于愚蠢到自己承认屠城，受天下人的谴责的地步。”
凤寻不以为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笑道：“不过，本宫听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对于这一点，秦都督是怎么理解的啊？”带着几分俏皮，少女眨巴眨巴地看着秦成，妖冶邪肆，强大的气场迎面扑向秦成，噎住了对方。
秦科大掌握拳，上前说道：“储君若要我们死，何必转弯抹角地戏弄我们。我们秦家的将士，从来就不怕死。但是今日，储君若是想要灭口的话，我们也不会乖乖就范。”说着，将长戟往胸前一挡，目光警告地看着凤寻。
“哈哈哈，真好笑。本宫向来遵守承诺，你们活下来了。”凤寻大声笑了起来，然后走向夜家人，转移了话题，‘热情’地介绍，“对了，你们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吧？他们姓夜，鼎鼎有名的小西夜家，和本宫是一样的姓，是本宫的人。你们有秦家人，本宫有夜家人，本宫并不需要忌惮你们哦。”
听到凤寻承诺给他们活路，秦家人根本就开心不起来。而接下来，更被凤寻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给搞懵了。小西夜家，他们何曾未尝听说，小道消息称是夜未央的分支，竟然不是。还是他们一位任性无心机的储君一手创造的，这样他们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恐惧。
他们还没来得及笑话凤寻带来的一系列震撼，接着少女快步走到城墙的栏杆处，倚身弯腰，探出城墙外，笑得肆意嗜血，“秦科是吧，你知道本宫的储皇夫是怎么死的吗？”如玉的脸上笑容嗜血冷情，“一箭贯喉，你看仔细，就是这样。”少女比了一个动作，“本宫的储皇夫就这样死了。”一颗箭簇从少女的手心滑落，掉在了秦科的前面。
“于公，你们可以走了。”少女直起腰来，大度地摊了摊手，接着嬉笑着说，“不过，于私，你们得把命留下，看。”火烈烈的衣袖摆动着妖冶火鸢指向木堆，“本宫的储皇夫在那里看着，看着你们这些谋害他的凶手。参与这件事的日夏人已经死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赎罪仪式了。当然，你们可以反抗，本宫不算你们谋逆哦。”
少女面色一凌，笑容诡异冰冷，水粉色的唇瓣轻轻动了动：“就地格杀。”然后俏然转身，缓缓地往楚歌随在之地走去。
夜家人立刻紧了紧手中的刀剑，立刻像大雁一样冲下城墙，如鬼影一般穿梭在秦家军中，手法惊人的一致和精准。他们只有两个杀招，一剑贯喉、刺透心脏，完全没有拖泥带水，将暗杀者的境界发挥到了极致。秦家军的人，对他们来说，已经连最软弱的百姓都不如。很多人不是不会反抗，而是心理的冲击，让他们绝望至死，已经不想反抗了。
秦成追着凤寻走的方向跑去，不断地嘶喊着、质问着，但他只看到少女微笑的侧脸，妖冶冷酷，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魔。他的脚步，忽然停在了半途之中，秦成低头呆呆地看着胸口上的没入的利刃。
鲜血，滚烫的鲜血，火红的鲜血，正顺着利刃的血槽喷薄而出。没有等他看清楚刀刃的模样，黑衣人手中的刀快速在他体内旋转了一下，鲜血更加汹涌，湿透了对方的手。等秦成再回过神来时，对方早就不知去向，只有胸口偌大的血窟窿，在不停地流血。
从中剑到剑离开身体，不过眨眼之间。须臾，秦成早就面白如纸，‘扑通’跪在了地上，身后隐约能够听到秦科还有兄弟们的喊着他的名字，不过他听不清了。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温度以惊人的方式冷却。
“秦成。”秦科呲目欲裂，大喊着冲过去，手还没与碰到秦成，就看到对方的身体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他瞪着凤寻，大声喊道：“凤寻，凤寻，你会有报应的！”
凤寻冷哼一声，回身笑了，“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知道吗，老天都不敢给我报应，你以为我会害怕麽？”望向离城的眼睛冷酷残佞，冷诮着，少女款款转身走远。
“啊~”秦科想要冲到城墙上去，他拼命地刨着光滑的城墙。忽然脖颈一冷，一痛，然后温热的鲜血就顺着血槽喷溅了他全身。秦科抬起头来，对上冰雪一样的眼眸，张了张嘴，除了‘汩汩’的水声，说不出话来了。
“你很幸运，死得这么痛快。”黑衣人轻轻开口，是个平静冷冷的女声，手腕一转，利刃随之在脖颈里一转，秦科两眼一翻，呜呼而去。黑衣人瞬间拔出刀来，鄙夷地望了秦科一眼，飞身离去。
大雪下到了后半夜，终于停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草草掩盖了所有的尸体。凤寻让夜家人找出所有的先锋队员们的尸体，都搬去了先锋军的埋葬之处。这是她答应过他们的。
火把上的火焰映照出少女的脸，带着惯有的微笑。火焰在少女血色瞳眸里跳动，是说不出的妖冶和美丽。凤寻仰望着高高的木堆，终于叹息一声，将木堆点燃，一个方位一个方位地点燃。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撩起了少女的衣角，将楚歌包围在火焰之中。少女的笑容依旧，只是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跑了出来。只是，再汹涌也浇不息这大火，也连不成阴阳间的河流。
“主子，请楚公子小心大火，快点走。”红叶轻轻在凤寻的耳中说道，顺势用了巧劲将少女拉离火焰。这是火葬的一个风俗。
凤寻哀伤地点了点头，笑容如花绽放，晶莹的泪水滑落脸庞，“楚歌，你快点走，小心大火。楚歌，你…快…点走，快点走…快点走…”呢喃的声音，谱成了一首凄婉的绝响，轻轻地游荡在半空之中，送走亡灵。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左右，也没有熄灭的样子。只是原来的木堆不断火堆塌陷，只剩下小小矮矮的一堆了。负责搬运先锋军的夜家人也已经回来了，他们把先锋军都葬在了云山上，整整一万人。
正丑三刻，最后一点火星黯灭。凤寻的双眼已经被泪雾迷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泪水退回去。少女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开始收集骨灰。已经全部剩下粉末了，银白色的铠甲被熔成灰烬，和楚歌融合在了一起。
就连碧海魂珠，也找不到了。楚歌，因为碧海魂珠而生，纯良的秉性，原以为……最终，也和碧海魂珠一同离去了。
“都准备好了吗？”凤寻将装有楚歌骨灰的瓷罐抱在怀里，抬眸看向红叶等人。寒风之中，衣衫单薄的少女平静带笑的面容，干净无邪的气息，仿若什么都没有改变。
“回主子，快了。只等去北面的人回来。”舞袖回答，拿着厚厚的大氅给凤寻披上，征询道，“殿下去马车上坐会吧。”主子的身体，不想他们有底子，吹了一天的寒风，该守不住了，怕主子不同意，舞袖大着胆子劝，“楚公子会因为愧疚，走不掉的。”
凤寻扬唇一笑，望马车的方向走去。舞袖欢喜地朝其他几人打了眼色，周全地护着凤寻上了马车，然后小心地关上了其他的窗门，就剩下开向离城的车窗门没有打开，但也放下了薄薄的帘子。
最后一拨人回来了，红叶接到了凤寻的指令之后。立刻发出了信号，随即，守在离城各处的夜家人打开了火折子，点起了大火。片刻之后，大火蔓延到了离城各处，吞噬了整座城市。
离城，这座具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和挽凤同时诞生。它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历史沧桑，最终逃不过毁灭的结局。所有的砖瓦高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还有离城的百姓、日夏的驻军，秦家的将士，全部都和离城一同被埋葬了。
凤寻望着外面亮如白昼的火势，烧透了整个天际。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瓷罐，笑着说：“楚歌，你看，我拿整座城市为你祭奠。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我把一切还原送到了地府，我相信，你会喜欢的。”所谓的重新开始，就是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物，凡是和离城一战有关的，都为楚歌殉葬。
到了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候，这也预示着黎明即将来临。凤寻倚在软靠上，眯着眼睛看着大火烧了一个多的时辰，算着应该差不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便下令往聊城出发。
小西夜家人以为清除了方圆十里之内有可能存在的人迹，但是他们依旧疏漏了云山之上的那一抹月华。
沧澜清夜微微眯着凤眼，清亮的浅眸倒映出火光冲天的离城，浑身散发的清冷之气也越发明显，似隐非隐的那一抹温雅浅笑早就冰冷下来。这个丫头，犯下这么大的杀孽，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文心文若更是瞪大了眼睛，他们不过是来晚了一步，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屠城、烧城，他们这位乖张的学生出手越来越‘大气’了，一点都不带犹豫。一直知道她的凶残和暴佞，却没想到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主子……”文心都忍不住开口，“这太……不可置信了。她想干什么？”再大的痛苦，也不会有人迁怒到无辜的百姓身上，而这些百姓，还是深深尊崇着她的人。
“让一切，在地狱重新开始。”清雅如轻风的声音里，透着一抹不可忽视的冷峭。是他太自信了，以为了解她。他算漏了，她的善念，已经无所适从了。
文若文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这么惨烈的杀戮。这个世界除了凤寻本尊，大概是不会有人做得了这种毁天灭地、触怒神灵的事情了。不知道是该说有这样的命格，就有这样的人。还是这样的人，造就了这样的命格。
“让她把想做的都做完，再说吧。”沧澜清夜终于原路折返，白色金纹的衣袖飞扬，卷起缱绻的清冷和清华。身影慢慢消失在云山之中，踏在软软的积雪之上，没有一点痕迹。
“只是，可惜了凤仁玉……”跟在沧澜清夜身后的文若不自觉地为挽凤女皇叹息。原来最可怜天下做帝王的母亲，为了国家，生生换了亲子的命格，用自己的生命去延续孩子的生命，换来的却是将她臣民和国土毁灭的女儿。最重要的是，凤寻的犯下的杀孽，已经被凤仁玉承担去了。这样的循环，让人悲沧。
沧澜清夜敛眸沉吟，优雅地穿行在密林之后，下山之后，他抬眸望了望火光冲天的离城。风华绝代的气质萦萦缭绕，一抹浅笑勾勒处绝世的容颜。
萧暮晚的良机，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