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推着公子的轮椅在前头走,阿棠和惟命两人面面相觑,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期间,祁玄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俩。
一行人,全程零交流,一路往青竹院的方向走。
阿棠时不时偷瞄身边的惟命,想着两人把话头串通一下,省得到时候公子问起来,说漏嘴。
毕竟,他们是从天上下凡而来的,这种话说出去太过荒谬。
打定主意,阿棠已经不停地跟惟命使眼色。
只是,她眼皮子都快抽筋了,惟命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真是要把阿棠气炸了。
几乎是同时,她郁猝地伸手,直接拉扯住了惟命的袖袍,刚要开口,前头一直不说话的祁玄,突然喊“阿棠”名字。
惟命脸色微变,拂袖扯开了阿棠的手掌,疾步上前走近祁玄身边,拱手道:“长公子,惟命想起来还有一味草药落在了药庐之中,需要回去取。”
“既如此,先生就自便。”祁玄面色沉静,对于漠北神医的话并不质疑,淡声道。
闻言,惟命朝着祁玄恭敬施礼,在转身离开的瞬间,严肃刻板的脸上露出一抹如获大赦的神情。
阿棠将他松了口气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道:真是不够意思,留她一个人应付上神,可恶!
再说了,她心里还有好多疑问没解开,比方说,公子的腿疾他能不能治好?公子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问题?不能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思及此,阿棠佯装没有听到祁玄刚才喊她,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惟命的去路,挑眉扬声道:“神医,你要取什么药,让影一去拿便好,公子的身体还没恢复,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公子比较妥当。”
留人的话落下,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
影一在公子身边,将公子脸上的不悦看得分明,壮着胆子提醒:“阿棠姑娘,公子喊你过来伺候呢。”
惟命只管照着天君的意思护着上神,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本就无心参与,有了影一从中调停,他赶紧趁着阿棠走神的空档,越过少女身侧,疾步离开。
祁玄将漠北神医的匆忙看在眼里,深邃的眼眸里,隐隐升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光芒。
这抹幽光,阿棠看得分明,揶挪着不敢太靠近公子。
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少女,祁玄冷脸道:“离得那么远,是欺负本公子不良于行,不能拿你如何?”
质问的话音落入耳中,阿棠灵动眼眸里,光芒猛地闪烁了两下,抬头否认:“公子,不是这样的!”
她话音中的急切不像作假,祁玄总算是心里稍微舒服些。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阿棠跟漠北神医是旧相识,并无伤大雅,为何会有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想法。
祁玄陷入沉思,对身边少女的不安视而不见,而阿棠并不知道公子究竟怎么了,只当他不理人,是因为生她气了。
于是,她三步并两步,走近祁玄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蹲下来,抓住祁玄的手,认真道:“公子,你腿脚不便时,阿棠便是你的拐杖,你若以后都站不起来了,阿棠便是你的腿。”
风,轻抚过少女略显凌乱的发丝,看着有些傻气,只是那双炙热真诚的眼睛,却让祁玄无法忽略。
良久,他眸光闪了闪,淡声道:“我知道了。”
三日后,长公子宠爱新来奴婢阿棠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传了个遍。
一时间,阿棠成了府里下人竞相巴结的对象。
青竹院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而跟青竹院的门庭若市相比较,往日热闹的梧桐苑却是门可罗雀,着实气煞祁夫人,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愣是病倒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夏去秋来。
经过一些日子的调理,祁玄的身体里的毒素已经被压制住了,在这期间,阿棠一直尽心伺候左右。
这一日,惟命又跟往常一样,来青竹院给公子施针,正好碰上了从公子屋子里端着点心出来的阿棠。
说实话,自从那日他落荒而逃,之后的日子,他几乎都是躲着这位小姑奶奶的,就怕她缠着东问西问,毕竟,他早就看出来了,长公子不喜欢他跟阿棠私下有过多接触。
“惟命,吃块点心吧。”阿棠看着公子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一直想要找机会跟惟命道谢,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她一定要有所表示的。
言语间,少女已经捏了一块杏仁酥,递到了惟命的嘴边。
惟命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这段日子,他都是听说长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奴婢,是有多放肆大胆,在长公子面前完全是没大没小的,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不仅胆大而且还男女不设防,真是要命了。
对于惟命的躲避,阿棠不以为意,反正这些天,躲着他的人,不管小厮丫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已经多了去了,也不差惟命这一个。
有了这个想法,她做事情就更加大胆了,见惟命退步,她就进步,一只手端着糕点盘子,另一只抓着杏仁酥,倔强地非要往惟命的嘴边送。
见状,惟命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都抵到走廊的木柱子上,才讨饶般地开腔:“阿棠姑娘,在下不喜吃甜食。”
又是个不喜欢甜食的!
听见惟命拒绝的话,阿棠不由想起了刚才公子也是这么拒绝她的好意的,心里顿时来气,执拗道:“这杏仁酥是我辛辛苦苦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做出来的,你一句不喜欢吃甜食就想把我打发了,别说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话音落下,阿棠已经不管不顾地要将杏仁酥往惟命的嘴巴里塞。
只可怜了惟命,来得不巧,真是代人受过了。
屋子里,祁玄正运笔作画,听到外头的动静,抓着画笔的手不由顿了下。
紧跟着,他就听到阿棠嚷嚷着什么“不喜欢甜食,没门没窗”的胡话,不自觉间,祁玄的嘴角不由勾了勾,真是个较真的丫头。
不过,下一刻听到惟命讲话的声音,祁玄下笔的瞬间,不由失了力道。
影一在旁边守着公子,看到画纸上的墨迹骤然晕染变大,忍不住替公子可惜,不过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悄然上前,替公子重新换上一张生宣。
“那丫头又闹什么?”祁玄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淡声道。
闻言,影一没有停下重新铺宣纸的动作,恭敬道:“阿棠姑娘请漠北神医吃公子不吃的杏仁酥,漠北神医以‘不喜甜食’理由拒绝了阿棠姑娘。”
禀告得干脆利落,听上去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影一觉得公子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
大气不敢喘一下,铺好宣纸后,他便小心翼翼地准备退出书房。
这时,祁玄忽然开腔:“去把神医请进来。”
“是。”影一如获大赦,赶紧转身。
忽得,背后传来不容置喙地声音:“还有她。”
这个“她”,不用想都知道是阿棠姑娘了。
影一心里犯起了嘀咕,公子从前不像是小气之人,如今遇到阿棠姑娘后,怎么就变得爱计较了呢?虽然他很乐意看到公子有烟火气息的样子,但是公子这般在意阿棠姑娘,实在是让他们这些身边侍奉的人倍感压力。
硬着头皮出门,看到惟命被阿棠姑娘逼到角落的囧样,影一忽然有些庆幸,还好阿棠姑娘没逮着他硬塞杏仁酥,要不然他非得被公子的眼刀子活剐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