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
阿棠迷离着眼神,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扑闪着光芒。
“能站得稳吗?”祁玄一边说,一边尝试着松开怀抱。
耳旁传来轻柔的询问声,阿棠略带酡红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倔强的神色,她什么话都没讲,抢在上神把手完全放开之前,脱离了他的怀抱。
看着少女倔强的模样,祁玄深邃的眼眸离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眼看着她踉跄着往后退,他下意识地伸手。
“我不用你扶!”阿棠蹙眉,一巴掌拍在了祁玄的手背上。
皮肉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连阿棠自己都愣了下,尤其是看到上神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鲜红的印子,她坚定的心神不由恍惚了一下,上神为什么不躲开?
脑袋里闪过疑惑的同时,那道谪仙身影已经近在咫尺,阿棠下意识地低头,避开跟上神对视。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祁玄看着少女排斥她的小动作,心里不大舒服,深吸一口气,哑声道。
闻言,阿棠赌气地绕开祁玄,拒绝跟他交流。
见状,祁玄平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恼意,动作迅速地拦住了少女的去路。
前路被挡,阿棠憋在心里的火气更盛,不过,她心里很清楚不管现在跟上神脑成什么样子,蚕宝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眼底升腾起来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深吸一口气,调转方向继续离开。
只是,祁玄却不答应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无法忍受小丫头对他的刻意回避和疏离了。
几乎是同时,他双手捏住了阿棠的肩膀,肃然出声:“本尊认识的阿棠是能够为朋友两肋插刀,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的”,感受到少女身体的颤抖,他停顿了片刻。
不过,阿棠也只是身体激动地颤抖起来,并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祁玄眸光闪烁,脱口而出道:“你可以为了离玥不顾性命独闯忘川府,现在换了蚕宝就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了?”
一字一句,深深刺激着阿棠的神经,她隐忍着,挣扎着,痛苦着,听着上神不留情面的讽刺话音,阿棠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对面少女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祁玄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彻底爆发。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巧梅折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公子的话,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为什么公子口中说的忘川府她闻所未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在巧梅纠结是不是要进屋的时候,阿棠二话不说,仰头愤愤地瞪了祁玄一眼,然后飞快地跑出了茅草屋。
门口,巧梅被突然冲出来的少女撞了下,她本能地伸手扯住了阿棠的胳膊。
两个少女,四目相对,巧梅看着阿棠通红的眼睛,手掌下意识地松开了。
得了自由的阿棠,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一股脑儿地冲进了前面的竹林里。
上神质问的话,让她无地自容,不是她不想跟上神算账,而是这笔账不知道该从何算起?
她是这么喜欢上神,这么在乎上神,可真是这份喜欢和在乎,让她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蚕宝的死,要怪也怪不到上神头上,如果不是她任性要跟着去东岳,蚕宝就不会护送她,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而牺牲。
其实这么多天,她对上神态度恶劣,都是在惩罚自己。
如果上神从此再也不理会她,从此见面不相识,让她连珍藏在心底的在乎和喜欢都无法继续,那才是最大的惩罚。
阿棠觉得,都是她害了蚕宝,她就活该在龙宫生活一辈子都得不到心灵慰藉。
“都是我不好…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竹林深处,少女哭得撕心裂肺,伤心不已。
梗咽的话音断断续续地落入祁玄的耳中,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显地掠过一抹心疼的神色。
巧梅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走进去,看着公子难受的模样,她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口袋,思索了片刻,她像是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郑重其事地扬声:“公子,阿棠现在在气头上,你去了只会让她更难受,还是让我去吧。”
闻言,祁玄迈开的步子,不由停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他淡漠的脸庞上,神色略微缓和了些:“那丫头性子倔,你去就顺着她的话讲,莫要再说刺激她的话。”
二十四个字,这是认识公子以来,公子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虽然内容与他无关,但是公子温柔地对她说话的画面,足够巧梅回味一辈子了,够了,真得够了。
闻言,巧梅黝黑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巧梅一定帮你把阿棠姑娘完完整整带回来。”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公子反应,直接转身再次冲进了竹林深处。
祁玄听着巧梅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只当她是猎户出身说话也不讲什么技巧,便也没有再多想“完完整整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可事实往往无常,有时候,不经意地忽略了细节,却会让事情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竹林深处,一道耀眼的白光仿佛要刺穿整片苍穹,祁玄目光接收到这片光芒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几乎是同时,他飞身掠过竹林,丝毫没有掩饰上神的身份从天而降将悬浮在半空中的阿棠抱在了怀中。
巧梅黝黑的脸庞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惶恐神色,看着公子也飘在半空中,震惊不已道:“公子,您是…是神仙…”
结结巴巴的话音落下,祁玄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挥,站在地上的巧梅就直接软倒在地上。
“太白金星,若阿棠有什么不测,本尊绝不会放过你!”
祁玄怎么都没料到,他严词拒绝了太白金星让阿棠服用封神丹后,太白金星居然利用巧梅将封神丹送到了阿棠手里,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封神丹有洗髓脱胎的功效,阿棠是一株无根花妖,就算身体里住着槿华的神识,她的肉身也不可能长久的撑在槿华的强大灵力,因此,槿华只能在她情绪受到极大刺激波动的时候,才能够勉强出现片刻。
而封神丹是能够彻底改造阿棠身体的丹药,只是上古禁药,副作用根本无法预计,如果要以阿棠性命为代价来换取槿华的重新回归,祁玄决不答应!就算跟全世界为敌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