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夏讲了最后一个故事——执念。
丽塔外表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脸庞上是一双细小的眼睛,短短的鼻子上有几颗雀斑,嘴唇少些血色,偶尔干皮。她在人群中,就是那种一眼望去完全不会注意到的人。
她虽然这样的普通,却有一个奇特到令人惊叹的本领。那就是,可以吃掉所有东西,不限于普通的人类食物,包括玻璃、泥土、砖瓦都可以轻松咽下。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曾介绍过这样的特点,不但没有赢得别人的羡慕和崇拜,反而招来一片嘲笑。
大多数人是不相信她的,都认为她在说谎。就算有相信的,也不觉得这样的特长有何值得炫耀的地方。
和其他的花季少女一样,她也喜欢看动人的爱情故事,沉迷于一个个动人的传说中,心中对自己未来的爱情充满着无尽的幻想。不仅如此,她心中还真的有一个喜欢的人,那就是和她一个班的同学极光。
极光和她同岁,外表十分英俊,阳光开朗,谈吐风趣,十分招女孩子喜欢。丽塔无数次幻想着能和极光在一起,然而她自卑于外表普通,毫无亮点,不敢凑上前去,只会在远处偷偷观望。
这天的课间,极光坐在座位上,又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中间,与她们的欢声笑语成了教室的一大风景。他与一个个的女孩子攀谈着,无意中,在两个女孩子中间,远远地看到了躲在门口的丽塔。丽塔正羞涩地倚在门框上,目光炙热地望着自己。
“哦?是丽塔吗,你也过来一起聊吧!”他朝她打着招呼。
丽塔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像是中了头彩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听见极光第二次叫自己,她才反应过来,一边怀疑地掐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走过去。
“极光叫你过来,你就快点啊,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真是个废物,竟然让极光叫你两遍。”
有几个女生居高临下地望着丽塔,抱怨着。她们虽说是抱怨,但是并不曾妒忌,因为丽塔实在是没有值得她们妒忌的地方。
丽塔看起来十分自卑,手不知所措地扯着下衣角,过了好久才敢抬起眼皮看向极光。
极光也在看自己,她刷的一下脸红了。
“喂,丽塔,记得你在自我介绍时说过,你可以吃掉任何东西?”极光的眼睛闪闪发亮,微笑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阵悸动,由于紧张而笑得有些奇怪:“嗯,是啊,像木头、泥土之类,我都可以吃掉。”
“你喜欢我吗?”极光突然抛出这样一句话。
“欸?”丽塔心一跳,猛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美少年,一边嘴角不停地向外抽搐。
“我想说,如果你喜欢我,就为我吃掉整间教室吧。如果你真的能把这个教室吃掉,我就和你交往。”
这件事像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一样!
“啥?”丽塔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极光,“我真的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是真的。”极光语气轻松,笑意盈盈的样子十分迷人。
丽塔心中仿佛被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她将要展露身手,让自己在班级里,尤其是喜欢的人面前闪闪发光。最重要的是,她将要和极光这样的少年在一起!她的人生将要改变!
“丽塔同学,今晚放学后,你就开始吃吧。”极光冲她挤挤眼睛。
我一定会办到的,丽塔在心中为自己打着气。
放学后,她环顾教室,这一天是周五,算上周六和周末,一定能吃完!
她从桌椅开始吃起。每啃一口,都在想着和极光在一起的美好景象。吃到半夜,实在吃不动了,打开手机才看到父母发来的信息。自己到现在还未回家,他们急坏了
托着大肚子回到家,在门口就听到父母的吵架。都在责怪对方没有教导好女儿。
当她打开门,父母吃惊地望着她,并没有停止争吵,反而更加气愤。母亲气得回了娘家,父亲不停地在门口抽烟。丽塔现在顾不得这些,她只想着明天继续去吃教室。
周六,天气晴朗,丽塔六点就起来了。她不顾喝得烂醉的父亲,连牙也没刷就跑出门,往教室跑去。
她一天不吃食物,只喝一点水,将教室吃到只剩下三分之一。
又到半夜十二点了,她想要起身回家,却发现自己已经起不来了。疲累不堪的她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周末,天下着大雨,丽塔看着外面的昏天暗地,有些胸口烦闷,但是她一刻也不敢耽误,继续啃起了教室。
又到了十二点,教室终于被她吃完了。她打开手机,发现竟然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消息,是母亲发来的:你爸爸找不到你,昨天半夜找你找不到,一时心脏病突发,幸好有路人相救,被送到了医院,你为什么一整夜不回来,现在到底在哪?
丽塔心中焦急,打车到了医院。只见母亲的眼睛通红,泪痕明显,父亲还躺在病床上,起色很差。
母亲想要打她,却下不去手。看着她鼓胀的肚子,生气地质问:“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你看你面黄肌瘦的模样,该不会是这两天没有吃饭,吃了别的东西吗?”
丽塔吃了两天的教室,本就胃中难受,浑身无力。再加上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爱,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何问题。母亲这样质问,让她顿时心气气恼。
“我吃什么关你们什么事情,你们只顾着吵架,不是也不顾我的感受吗!”丽塔反驳道。
母亲终于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丽塔忍不住,直接吐出了很多吃下的东西。呕吐物里有木头碎屑、铁屑还有玻璃渣。
母亲看得目瞪口呆:“丽塔,你究竟为何要吃这些呀!”
“我说了,不用你管!”丽塔抹了抹嘴,跑了出去。
她不想再喝父母说话,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对孩子凶。丽塔一边哭着一边跑回家,到家后,又吐了许多。她已经几天没有洗澡洗脸了,但是她此时累得不行,倒头便睡。
周一终于到了,她醒来时,发现已经快迟到了。没有时间刷牙洗脸,她就这样蓬头垢面地赶到了学校。
本以为极光会赞叹她的杰作,并兴高采烈地迎接她的到来。谁知到
了教室门口,却是这样的景象。
学生和老师全都站在门口的地方,议论纷纷里面空空如也,还有许多小的碎屑。极光眉头微皱,嘴里嘟囔着:“没想到她真的吃了教室。”
丽塔走上前去,现在她完成了极光交待的事情,她有自信了,于是大胆地拍拍极光的肩膀,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极光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衣服脏兮兮,头发乱成一团,脸上带着浓重的油渍,牙齿上沾着许多木头碎屑的丽塔。
“呕~”极光惊呆地看着丽塔,捂着嘴巴,向后倒退着,显得很害怕的模样,“你,你别过来。”
“你怎么了,我是丽塔呀。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
“你别再说了!”极光摆着手,想要制止这样的对话,“我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教室吃掉了,真是恶心。”
真是恶心!这句话从她心爱的少年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清晰干脆!谁又能忍受得了这种嘲讽。
她为了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句恶心!丽塔的心仿佛被震碎了一般。原来从一开始,听到那个“约定”的人们,还有说出那个“约定”的人,全都知道那只是一个笑话,却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痛苦的心情更加令她的胃中汹涌难耐。哇的一声,她狂吐不止,没有人同情她,大家只是看她的笑话,还有指责她毁坏教室。
在众人的笑骂声中,她晕了过去。在医院中醒来时,父母在身边,父亲还穿着病号服。
她泣不成声,为了自己这个看错的懵懂“爱情”,她让自己生病,又害父母吵架,害得父亲住院。后来,还赔了教室的全部费用。
她再也没有出现在班上,曾经轰动全校的吃教室事件也逐渐被大家遗忘。
高中毕业时,终于有人想起了她:“丽塔去哪儿了?”
“丽塔在高一那年就转学了。听说有人最近看到她了,像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多了,显得漂亮了。”
“好像她本身长相也没有什么硬伤吧,如果她当年能够从容一些的话,倒也有独特的气质,也不会被戏弄了。”
“如果极光再出现,她也不会心动了吧。”
“或许吧,不过,我很好奇,她是如何做到这样的转变的呢?”
“能让一个人改变的,我想,大概是放下执念吧。表面上看是对某种事情的执着,但真正的情况,很可能是一种被爱、恨、理想等词汇装饰的惯性吧。如果能认清这一点,无论什么难以忘怀的,都能放下了。”
执念在合理的条件下,可以转化为成功的故事。但是如果没有那些合理的条件,放下不失能成就另一个动人传说。
月夏讲完了故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几乎屏住呼吸,等着东天的决断。
东天的笑意中带着哭腔:“你说,如果我真的复活了纱纱,她会不会恨我?”
“不会恨你,但一定会反对你的行为。”
“这样啊。”
“告诉我结果吧,你是否愿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