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朝守门的老士兵问道:“老人家,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只要我们轻轻用力,这个门就会毁掉,我们便能轻而易举闯进王宫。你又何必再在这里守着呢?”
老士兵苦笑,朝勃朗特挥挥手:“我已经在这里干习惯了,让我做相反的事情,做不出来啊。”
“那今天黄昏的时候,我们就真的要攻进去了。到时候您可要小心点啊。”
“哈哈哈。”老士兵大笑,“没想到,你这个参商国国王还有这样的心肠。不过我的使命就是死守这大门,别人逃跑了我不管,反正我是坚决不会逃跑的。”
勃朗特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这个老头真倔强啊。但是,如果我真的伤害他,势必会落下一个伤害老弱病残的名声。”
他带着人马继续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远远地发现丰鹿台上有一缕细细的黑烟冒起。
“那是什么?”勃朗特惊呼,仔细张望着。
“陛下,恐怕这围墙里面出事情了。我们不如现在攻进去吧。”旁边的一个士兵提议。
勃朗特点点头,对着大家喊道:“给我攻墙!进去救人!”
炮火和云梯准备好。
墙上的老士兵受插着腰大喊着:“我会死守在这儿,不离不弃。”
勃朗特无奈摇摇头,朝着旁边的小兵耳语了几句,很快,小兵就爬到了墙上,将那老士兵扛了下来。
“你们这群流氓,放我下来。我才不需要你们的可怜。”老士兵在小兵背上挣扎着。
“您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吧。”勃朗特说完了这句话,便带着人马攻了进去。
这时,珍妮特也给囚犯们分了食物,正巧从地牢里出来。
“勃朗特!”她远远地喊着,拼命向自己的丈夫跑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好呢,你们怎么现在进来了?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一天时间吗?”
“珍妮特!现在等不了了,你看她丰鹿台,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勃朗特也朝大喊着。
“丰鹿台?”珍妮特心里一阵,急忙看向那里,只见有数缕黑烟向外冒着。
勃朗特骑着马奔向自己的王后,在她身边停下。惊讶地看着浑身发抖的她。
“糟了,王兄最喜欢去丰鹿台,那里可能是他!”珍妮特的声音虽小,却被勃朗特听得一清二楚。
“走,你们跟我去丰鹿台。”勃朗特朝着后面的士兵挥手。
他将珍妮特拉上马。
“你刚才说,拉尔伤心欲绝?”
“对啊,他抱着毕笙的尸体走了。”
“这个傻子,恐怕他要自焚。”
“怎么会?”珍妮特惊呼。
“以他的心里,怎么不会呢?他爱极了毕笙,好不容易重新找到爱人,又是以这样悲惨的方式收场。想必他的心里难过极了,才会想不开。”勃朗特不停鞭策着骏马,让它跑得再快一些。
阳光温柔,让人感到温暖舒适,但是拉尔现在的心情让他完全感受不到这种自然施予的沐浴。
他的心是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和生的希望。
爱人的离去让他心碎断肠,国破家亡的耻辱令他只想以身殉国。
丰鹿台上,拉尔周围已经被黑烟包围,虽然呛鼻,他却感觉不到这一切身体的不适。
此时,他已经完全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希望,对人生和未来而绝望。
“父王,我对不起你,把布多国丢了。勃朗特好可恶啊,不顾与您生前谈好的和平往来,反而一直攻到了王宫里。我看到了那一群人马,还有他们那锋利的武器。都是冲着布多国来的,冲着我来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毕笙僵硬的脸庞:“对不起了,我的爱人,我现在自身难保,不能帮你洗一洗。等我们到了天堂,再好好清洗身体。等你调养好,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我再也不会背叛你。”
将怀中的小孩儿抱紧,他早就干涸的眼眶中又滴下了几滴热泪。
“我的孩子,现在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了。我们在最后的时光里,静静体会最后的亲情吧。”
孩子很安静,睁着大大的蓝色双眸,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拉尔哼起了毕笙常哼的那首民谣。
火势越来越大,将丰鹿台上的木制器件逐渐烧起来。
浓烟充斥着这块不大的地方,拉尔被呛得连连咳嗽。
湛蓝的天空下,那些黑灰色显得十分引人注目,甚至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这时,珍妮特和勃朗特他们赶了过来。
他们听到里面传来歌声,还拥有哄孩子的声音。
“孩子,有你陪着我真好啊。”
珍妮特说道:“这首歌谣,毕笙在死前也哼唱过。”
勃朗特叹了一口气:“原来小王子也在里面!拉尔这又是何必呢。”
“王兄!”珍妮特着急地向里面大喊着,“你快出来呀!你不能把你儿子带入火坑呀。”
“别靠近!”勃朗特拉住她,“火势太大,太危险了。这火已经将入口完全堵住。”
“你快去救我王兄啊。”珍妮特在勃朗特的胸口捶着,“都是因为你的行为压垮了他心里最后一根桥梁,他才想不开的。”
勃朗特也是十分焦虑,对着后面的士兵命令道:“大家,我们快点,一起把火扑灭。”
这时,里面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同时更显得微弱。
“王兄,你振作些啊!”珍妮特继续大喊着。
然后什么用都没有,里面彻底没有了声音。
他们这群人,包括珍妮特在内,纷纷下楼取水。
珍妮特下楼时抹着眼泪,无力的蹲了下去,哽咽道:“来不及了,等我们把水拿过来的时候,王兄和小王子就活不成了。”
勃朗特安慰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要想办法把火扑灭啊。节哀吧,我的王后。”
珍妮特开始放声大哭,勃朗特让她在楼道口休息。
勃朗特和士兵们在楼道走过又走回来,只一次,就将火完全扑灭。
这时,天空上布满了乌云,空气中凝结着雾气,却没有雷电,恐怕是快要下雪了。现在是正午,本该在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却成了一天中最冷的时间。
珍妮来的时候本就匆忙,穿的并不多,心里的无助加重了她的寒冷。她裹了裹衣服,慌忙跑上前,在此时已经残破的丰鹿台上,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烧焦的尸体。
“王兄,毕笙!是他们两个!那小王子呢?”珍妮特一边哭着一边寻找,“我还没有见过我侄子一面呢。”
过了一会儿
,勃朗特想到了什么,打算用长剑翻动拉尔的尸体。
“不要啊,勃朗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王兄呢?”珍妮特赶忙阻止。
勃朗特说道:“你先冷静下来。你想想,拉尔是趴着倒在地上的,如果小王子的尸体找不到,那么有可能会在哪里呢?只有可能在拉尔的身下。我是要看一看,他下面是否是小王子。或许小王子还有活着的机会。”
看到珍妮特眼中放出光彩,他才用剑挑动拉尔的尸体。果然下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形。
但是……这个人形的东西长着一双奇大的眼睛,鼻子是一个圆球,嘴巴咧着,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样子,未烧焦的部分有木头的花纹。
“勃朗特,怎么小王子的外形那样奇怪?不,那不是小王子,那是……一个木偶!”珍妮特的脸色十分惊恐。
“怎么会这样?”
“小王子变成了木偶?”
“不,拉尔带到丰鹿台上的根本不是小王子,而是这个木偶。小王子可能还在寝宫里。”
他们找遍了王宫,都不曾发现小王子的身影。而且,王宫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这个仆人还在打扫着庭院。
“请问。”珍妮特跑过去,“你知道小王子的下落吗?”
“小王子?”仆人恨惊奇的样子,“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小王子出没了?”
“那你知道他的乳母在哪里吗?”
“小王子的乳母貌似在三年前就辞职回家了。”
黄昏时分,珍妮特静静靠在勃朗特的肩膀上:“你们打理这残局吧,我的陛下。我去曾经照顾过小王子的乳母家,打听一下小王子的下落。”
“你怪我吗?”
“当然怪你。所以我要惩罚你。”
“你想怎么做?”
“我们分局三年。”
勃朗特笑着说:“我敢说,不出三个月,你就哭哭啼啼地找我来了。”
珍妮特在他身上轻轻捶了一拳:“不会,我一定会惩罚你的。”
“好啊”勃朗特宠溺地看着她,“我甘愿受罚。”
第二天,勃朗特在竭力工作着。而珍妮特坐着马车去寻找小王子的乳母。
不到半天就到了乳母家,虽然不算富裕,却也是一处温馨的小房子。
乳母打开门,见到了昔日的公主殿下,吓了一跳。
不过她也没忘了曾经在王宫里的礼数:“主公殿下,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样的条件下见面。”
“乳母,请问,您知道小王子的下落吗?”
乳母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来是这个目的。唉,当年,拉尔陛下认为莲妮小姐是细作,将莲妮小姐打入地牢后,没几天就开始厌恶起了小王子,就在那天下午,拉尔陛下亲手将小王子杀了。他看到满地的鲜血,吓坏了,让我们私下里把小王子埋葬后,就让我和当时见到那个场景的另一个女仆,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离开了王宫。”
天色已晚,从乳母家聊完出来后,已经是黄昏。
“希望一切,都能重新开始。这是我最后一次流泪,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幸福,不幸福的人也终有一天会找到幸福。”珍妮特仰起头,看着美丽的晚霞,像是王兄一家三口在朝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