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被嬷嬷的似冰山一般的语气和眼神吓得不轻,然而嬷嬷继续说道:“新皇即位,以前的宫人不是被先皇杀死,就是投河自尽。宫人匮乏,只能从大户人家的女眷中重新选择。”
冯小怜被嬷嬷的话吓得不轻,布帘放下了一半,用小眼神偷瞄着嬷嬷:“那我进宫,会死吗?”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冯小怜嘟起了嘴,心里默默地想着,怎么表姑和宋夫人竟让我去那样地地方,也许她们并不知道,宫里是那样可怕呢。
她透过粉色纱帘,看着外面的雪景,那银色的世界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粉,美丽动人至极,偶尔又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在喜气洋洋的府门外走过,和粉白的颜色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凄凉哀婉。但她不懂这些,她只是想起自己同样贫穷的父亲。
她想到重病在床的父亲,那残弱的样子,她想到自己前天离开家去宋府时,家里只剩下一碗粥,她想到抛弃自己的母亲,离别时最后的哀怨。
她摇了摇脑袋,想把所有不好的记忆忘记,但是那一幕幕景象都呈现在眼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消磨掉。
她还太小,不懂得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可怜的父亲和狠心的母亲,她只希望宋府给父亲的钱足够给父亲治病,她只希望有一天能和母亲重逢,甜甜地喊一句娘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小怜在轿子中睡着了,她梦到了世外桃源。可惜,一切都被嬷嬷的冷冰冰的话语打破了。
“冯小怜,到皇宫了,你自己下来吧。”
冯小怜揉揉惺忪的睡眼,打开轿门,自己离地面还是挺高的,她便直接跳了下来,稳稳地扎在地面上。
嬷嬷斜眼看了看她,说到:“倒是身轻如燕的,看模样也是个美人胚子,可以先去舞坊学着。毕竟你也是宋大人的女儿,做杂活是不适合的。”
冯小怜虽然才六岁,但是可以听得出来嬷嬷是在夸她,但一想到自己是假冒宋黄花进的宫,不禁吐了吐舌头。
嬷嬷紧接着又说到:“一会儿,你拿着这个小牌子去艺馆找张大人,就可以留在舞坊学舞了,跳的好的话,会在陛下面前跳,如果幸运,还会被陛下看上。如果你长大后被陛下纳入后宫,可别忘了嬷嬷我啊。”
冯小怜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被陛下看上?什么纳入后宫?
但是她还是乖乖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嬷嬷。”
嬷嬷终于笑了:“小怜呐,快去吧。再走过两个宫殿,后边那座就是艺馆了。”
冯小怜点了点头,朝嬷嬷挥了挥手。向艺馆走去。
突然,她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拽倒在一片树丛里。小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冯小怜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的这位穿着大红嫁衣的小女孩。这个女孩也是六七岁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刁蛮。
“你,你叫什么名字?”
“冯小怜。”
“好,小怜,本宫命你做一件事,我们把衣服换了,然后你进那顶红色的轿子里面,看到了吗?就是那顶。我才七岁,还不想嫁人,你,代替我,哼。”
此时单纯的冯小怜完全搞不
懂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地就被脱下外衫,换上大红喜服,心中满怀疑惑地上了大红喜轿。
东宫的鼓锣声惊飞了林中的雀鸟,大红喜轿被抬到殿前静候太子。
陆奶娘此刻正在偏殿拉着太子高纬的小手。
“太子殿下,我接下来说的话,您一定要听进去。”
高纬点了点头:“奶娘你说吧,我听着呢。”
“太子殿下,早在一个月前,静北王就打算谋反,一旦他成功,你的父皇和你必定会遭遇不测。陛下拟了一封书信,寄给还在战场的斛律将军,信中说,静北王大势已去,陛下心有余悸,想让斛律将军的女儿尽快嫁给你,陛下与斛律光联手,好让所有想要谋反这皆没有机会。但是,实际情况却是,静北王的实力可与皇家抗衡,斛律光自小与静北王交好,陛下唯恐斛律光被静北王拉拢去,所以打算先欺骗斛律光,等斛律光的女儿嫁给你,和皇家连了姻亲,那斛律光便不得不站在皇家这边了,静北王对皇室也就没有威胁了。太子殿下,你如今已经八岁,是该懂点事的年龄了,你要做的就是,和斛律小姐好好相处,起码在这一阶段,维持好你们之间的关系,让斛律光乖乖地投靠皇家。懂了吗?”
高纬咬了咬好看的薄唇,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奶娘,我会对斛律小姐好的。”
陆奶娘拍了拍高纬地肩膀:“那么,殿下,快去接你的新娘吧。”
高纬来到东宫殿外,看到一片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踢了轿门,大红轿帘被掀开,一个秀丽的身影走了出来。虽是穿的大红喜服,面上却画的淡妆,显得清丽脱俗,仙气不凡,宫人皆对冯小怜夸赞不已。
冯小怜看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小哥哥,有些怯意,她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干什么,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高纬拉起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怯意:“别怕。”
轻轻的一句安慰,让冯小怜颤抖的心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柔。
她抬起头看了看高纬,只见这个男童有着一双清澈的双眸,红润的薄唇,冷峻的面庞,虽然冷漠,却给人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她只知道她是下人,被斛律小姐命令假扮新娘,于是她便照做了。
此刻陆奶娘正在厨房准备酒食。
待将合栀酒端进寝殿,堆了满脸笑的陆奶娘神色一变。
金盘和酒壶一起掉落在地上,咣当一声,把冯小怜吓得瑟瑟发抖。
高纬惊讶地看着陆奶娘:“奶娘,你这是?”
陆奶娘站在原地,脸色严峻:“她,根本不是斛律光的女儿。说,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冯小怜意识到自己惹祸上身,颤抖得厉害。
高纬转过头看着她,温柔地问道:“别怕,告诉我,你是谁?”
“是斛律小姐叫我代替她坐上花轿的。这是我的令牌,我是新来的宫人,本来要去艺馆的。”冯小怜拿出嬷嬷给的小牌子。
陆奶娘听后,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笨得可以,人家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知道坏了我们多大的事吗?来
人呐,把这个丫头,给我关进柴房!”
被宫人扔到柴房的地上,冯小怜坐起来揉揉被摔疼的屁股。
已经是晚上,柴房又湿又冷,偶尔还会有恶心的昆虫爬到身上,再一想到爹爹,冯小怜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哭着哭着,她就睡倒在柴草上。在做梦之际,只感到一双温暖的小手正在推着自己。
睁开眼睛,之见高纬坐在自己面前,她吓得赶紧起身:“太子殿下!”
高纬笑了笑:“叫我纬哥哥便好,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糕点来。”
冯小怜早已饥肠辘辘,抓起糕点,狼吞虎咽。
“奶娘已经将今天地事禀告父皇,父皇正派人去斛律家问问清楚,放心,只要斛律光的女儿嫁给我,你就没罪了,他们自然会放了你。”
冯小怜看着高纬真诚的笑脸,心底升起温暖的薄雾,朦胧醉人。
她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高纬:“纬哥哥,你也吃。”
高纬被她逗笑了,接过糕点,和她一起吃了起来。
“纬哥哥,你家真有钱。如果我爹也能有一点钱的话,他就能去看大夫了。”
“你爹病了吗?”
“嗯,他病得很严重。”冯小怜小声哭了起来。
高纬摸摸她的头:“小怜别怕,等有一天,我当了皇帝,一定要让你和你爹过上好日子,而且让整个北齐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冯小怜点点头:“纬哥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如果我没有办法帮助那些北齐最穷的百姓,那我于心何忍,倒不如让我也去做乞丐好了。”
“纬哥哥,你是富贵命。不要乱讲。”小怜带着困意地说完,便睡着了。
高纬看看冯小怜,也躺在她身边睡下了。
两个人的初遇,便是这般的荒唐。
斛律光带着随从连夜赶回将军府。
“夫人,夫人,冰儿呢?”
斛律夫人急急忙忙地出来:“将军,冰儿她,冰儿她......”
“她嫁给太子拉?”斛律光焦急万分。
“她,她逃婚了!说什么也不出门,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北靖王失利,我们只能投靠陛下,但是冰儿这就把陛下和太子给得罪了!”
斛律光长舒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斛律夫人急得跺脚:“将军,咱们女儿得罪了皇帝,你怎么还说好?”
“夫人有所不知,北靖王如今势力正盛,是陛下想要我乖乖地投靠于他,才谎称北靖王失势。幸好女儿没嫁给太子啊,凭我和北靖王的交情,又怎能不帮着他而去投靠皇帝呢?”
斛律夫人心里一惊:“将军,某非你要和北靖王一起谋反?”
“高湛昏庸霸道,北靖王做皇帝的话,世间还能太平一点。”
深夜里,高纬被陆奶娘摇醒。
“太子,北靖王和斛律光攻进来了,陛下现在在殿前抵抗,这是一封书信,你带着它,去旺街的宋家,陛下平日里给予了宋大人些许恩惠,想必,宋大人不会不管你的。”